“周有为，对不起。”在饭桌上，乌鸦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

　　周有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他真的不愿意跟乌鸦说话，只是看着那男孩。

　　“他叫周云朋，是我亲弟弟，小时候发烧没及时看，烧成了脑膜炎，人傻掉了。虽然现在十三岁，也就和三四岁的孩子一样智商吧。”看到周有为的表情，乌鸦也没生气，自顾自的开始说起话来。

　　第一次，周有为知道了乌鸦的本名-周云翔，他竟然和自己是本家。说起来乌鸦也是个苦孩子，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天天吵架，动手更是家常便饭。

　　他父亲是个赌棍，挣的还没输的多。后来把家里能典当的都输光了之后，就把主意打到他母亲身上。要说人一旦沉迷到赌博中，人性、廉耻统统都不在乎了，他父亲竟然逼着他母亲出去做小.姐供自己挥霍。

　　在拳头的威胁下，他母亲不得已出去做这份工作，父亲就天天在外面喝酒赌博，赌输了就打他母亲撒气。这种日子过了五六年，期间周云朋出生了。这孩子也是运气不好，出生在这种家庭。

　　他父亲不认可这个孩子，说不知道是外面哪个男人的，谁爱要就要，反正他不管。母亲又被逼着哺乳期都要出去做那种工作，带孩子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小小的周云翔也就是乌鸦身上。

　　反正父母也没钱供他读书，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同于父母，乌鸦对自己这个弟弟很尽心，或许老天爷也在暗中照应，他竟然把弟弟安安全全的带到了三岁。

　　可惜“好日子”就在弟弟三岁生日的那一天到头了，乌鸦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已经十三岁了，算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因为成长在这种家庭，他接触的自然都是一些社会底层的生态，早早就跟着街上的“大哥”做了小弟，平时也有一些进项。

　　那天他特地在附近最好的蛋糕店买了个水果蛋糕，那天下着雨，有些阴冷，乌鸦就在家里支好了边炉，备齐了材料，等着父母“下班”回来，一起给弟弟庆祝。

　　可惜炉子烧了又灭，灭了又烧，只等到了一个噩耗：父亲那天又去母亲店里要钱，他母亲给的少就又挨了打，也不知道是这些年的积压的怨气太深还是当时父亲醉醺醺的无力姿态给了她底气，总之她人生中第一次做了反抗。从店里抄起一把水果刀就给了这个男人几下。剧情就是这么狗血，乌鸦父亲被刺中动脉死了，他母亲跑的不见踪影，甚至最后一面都没有看他们。

　　乌鸦借钱给父亲办了个简单的后事，不管他有多么混蛋，终归是给了自己生命，最后的尊严还是应该给他。

　　周云朋感冒了，但是那两天忙忙乱乱，乌鸦自然疏忽了对弟弟的照顾。等他发现弟弟烧的很严重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已经来晚了，变成了脑膜炎，就算治好了脑袋也烧坏了。

　　乌鸦很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害的弟弟变成了傻子。如果他能细心一点，对他关心再多一点，弟弟现在就会是个聪明健康的小伙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浑浑噩噩一辈子。

　　说到这里，周有为就看到乌鸦紧紧咬着下唇，甚至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他也没有停止。周有为叹息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让人恨的牙痒痒的乌鸦竟然是个如此苦命的人。

　　“哥哥是馋猫，都流口水了，嘿嘿”，周云朋笑呵呵的伸手去擦乌鸦嘴角的血珠。

　　乌鸦宠溺的看了弟弟一眼，给他夹了个鸡腿，“快点吃，不然哥哥就跟你抢了。”

　　“我知道你恨我，也应该恨我，这些年为了挣钱，我跟着各个老大也做了不少缺德事。不过云朋不知道，他也不懂这些，我还是想尽量把人世间美好的东西呈现给他。所以他昨天跟我说了有人帮他后，我就说今天一定要过来找到那个恩人，当面谢谢他，我要让这孩子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周有为现在看乌鸦的思绪很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恨他还是可怜他。

　　“如果我今天没路过这里，你怎么办？”

　　“那我就带着云朋每天都过来，直到找到人为止。云朋虽然傻，但是医生说只要我教育得当，他的智力还有可能继续增长，说不定能达到十四五岁的水平。做了这么多坏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就遭了报应，到时候就得他自己面对这个世界了。”

　　在这一刻，周有为眼中的乌鸦再也没有了流氓地痞的影子，就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他默默的端起酒杯，敬了乌鸦一杯。

　　“周云翔，我”

　　“嗨，你还是叫我乌鸦吧，免得咱俩都别扭。”

　　“好，乌鸦，我觉得你本性不坏，大家都是苦命人。你何苦再跟着黑子做坏事，找个本分工作不是挺好，这样也不用担心自己出事照顾不了云朋。”

　　“我知道你是好意，又何尝没想过呢。只是，唉，我从十二三岁就混社会，没什么一技之长，除了做这个也不会做其他的。再说了，做这一行也确实来钱快点。毕竟我和云朋的吃穿用度、还要请人替我照顾他，这些花费都不小。”乌鸦回敬了周有为一杯。

　　周有为默然，每个人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他也无权干涉。既然人乌鸦愿意，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就闷头狂吃，好似要把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到餐桌上。

　　乌鸦酒杯端起又放下，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周有为，虽然你不太喜欢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和猴子不要恨我，你们是好人，其实我也是很钦佩你们的，敢为了Tina跟狗子叫板。”

　　周有为不答，他可以不恨，但是Tina呢，她遭受的那些苦难能全算到狗子头上吗？猴子呢，对男人来说非人的侮辱说忘就能忘吗？说起来，猴子之所以受这种罪，还是乌鸦出的主意。虽然从客观上来说，他也算是救了Tina。

　　“唉，那晚打了你们两个之后，黑子和狗子本来准备让大家一起轮女干她的，但是我悄悄跟黑子说，狗子刚从里面出来，他搞过的女人也会沾上晦气，如果黑子再碰，恐怕会倒霉。黑子比较迷信，他那晚其实并没有碰Tina，这个你可以问问Tina。”

　　“还有这种事？”周有为终于抬头看了乌鸦一眼，他到现在都以为Tina那晚肯定被他们给轮了，因为这种事太私密，他又怕刺激到Tina，就一直没有追问。

　　“还有那天在厂房里，黑子当时是真的很生气了，Tina如果被这些人搞了之后就算不死也好不到哪去。我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你们身上。我知道那对男人来说是很大的侮辱，但是你们终归是男人，这种事情总要顶在女人前面吧。对你们来说是一时屈辱，但对Tina来说，就是救了她的命。你说，换成你，会怎么做？”

　　仔细想来，乌鸦说的也有道理，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乌鸦把注意力引导猴子他俩身上，Tina肯定要被这些人折腾，事后就算不死，人也毁了。

　　可是，猴子。唉，周有为暗叹一声，他是没法再恨乌鸦了，只是那天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好。

　　“老鼠这小子看起来内向，做起坏事来却比谁都积极。如果你俩实在气不过，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也行。不过别让他认出来，老鼠的妹妹是黑子的一个情妇，出了事黑子肯定会帮他的。”看来乌鸦对老鼠也有些不爽。

　　“老鼠，棒棒，不吃！”周有为还没说什么，周云朋忽然有些惊恐的大喊大叫起来。他把手里吃到一半的鸡腿扔到地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嘴里一直喊着不吃，不吃。

　　乌鸦急忙把弟弟抱在怀里，哄了又哄，他总算安静下来。不过饭却是死活不肯吃了，好像很害怕。

　　乌鸦和周有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朋朋乖，你刚刚说什么棒棒，跟哥哥说说好不好？如果是坏东西，哥哥帮你打它。”乌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弟弟。

　　在他的引导下，周云朋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词汇，不过已经足够两人听明白了。

　　乌鸦偶尔会把弟弟带到场子里玩，但他不知道的是，老鼠那个混蛋竟然背着他欺负弟弟，强迫周云朋给他咬，并且这种事还发生了不止一次。

　　“我CNMLGB！”乌鸦一拍桌子，眼中冒火。

　　哇，周云朋吓的大哭。

　　“乌鸦，说起来咱们也确实没什么深仇大恨，你弟弟这事我也很生气。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你刚才也说了老鼠不能明着收拾，报仇可以，但要注意别把自己搭进去了，毕竟你弟还得靠你呐。”虽然大家不是一路人，周有为还是义愤填膺，他真的恨不得把老鼠阉了，太TM可恨了。

　　乌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过眼里的怒火总算消散了一些。

　　吃过饭，两人有些沉默，只有周云朋已经忘掉了刚才的不快，嘴里吃着一块雪糕，很是开心。

　　“周有为，现在别惹黑子，你们斗不过他的。但是，有机会的话，咱们可以一起搞老鼠。”

　　“嗯，回头再说。”

　　两人现在的对话像极了多年的老友，周有为对两人挥挥手，走了。

　　“哥哥，再见”周云朋咬着雪糕，含糊不清的跟周有为道别。 娱乐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