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草木都凋零了。严明的药田,早在去省城之前,能收的就已经收上来了。地里剩下的都是些根茎,等来年春天发新芽用的。所以严明一直没去看过。
这天,严明看太阳正好,午后没什么人来小诊所,天冷了严明也不想午睡,就出去随便走走。
冬天的田野里空荡荡的,一眼看过去能看到老远。走着走着就来到药田边。药田里正如严明所料,草茎都干枯了,满地的烂草叶子。人一走过,地里飞旋起一群小鸟,给初冬的田野凭添了许多生机。
正闲站着看鸟,就见远处的田埂上走过一串人。待走得近些了,严明看到有七叔,还有村长和村支书。
村长看到严明也在,就远远地招呼,“严明,正好你在这儿,正想问问你呢,你这药田,这半年有多少收入啊?”
严明心中诧异,我这药田有多少收入,干嘛要告诉你?你又想干什么?嘴里却应着,“没多少,不是有一批草药烂在地里了吗?后来又被人挖过。”烂在地里的那次,就是被你家沈小六占去,照料不当烂掉的。
村长面子上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问严明,“你不是也收过几次吗,收入应该不错吧?”
严明不明白,村长盯着这个问题干嘛。仍然只说,“后来又种过一次,已经是深秋了,地也没种满,所以真的没有多少收入。”
村长见严明不肯说,只好跟他解释,“严明啊,是这样的。县里呢,这段时间在检查各乡镇的工作,每个乡都有定额任务。咱们村呢,我们刚刚也都跑了一圈,啥特色也没有,地里的庄稼也就那样,年年都一样。今年咱们村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收获,也就你这块药田啦。所以,我是特意带着大家伙来看看的。”
严明环顾了一下跟着村长的那些人,七叔眼神跟他碰上了,就对他点点头,表示村长说的是实话。
这时,有一个头发梳得整齐光亮的男人问道:“这块药田,面积倒是不小,不过我看这地里,好象也没种多少东西。而且这地里的土,跟其它地里的土色都不太一样,是你为了种草药,把土质都调理过?”
村长赶忙介绍,说:“这是县里的陈局长,是县里派到咱们村检查工作的。”
严明正想要不要说实话,就听村长接着说,“陈局长啊,这个土可不是小严调理的,是有一帮人,很有钱的,来买小严种的草药,正好小严的草药都卖完了,那帮人得不着现成的,又着急要用,就把整块地给挖走啦!”
“哦?还有这种事?”那位陈局长面上显出感兴趣的样子,看着严明说:“没想到严医生这么年轻,种出来的草药这么有效,竟然引得外面的人作出这种大动作。”又对村长说,“沈村长啊,你们村有这么一个人才,却没好好利用起来,这是你的失职啊!”
村长赶紧说,“是是是,是我的失职。”至于他怎么失职,村长其实不太明白。
幸好那位陈局长接着说,“严医生能种出这么好的草药,说明种植草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为什么不在全村大力推广呢?严医生的草药既然已经名声在外了,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要趁机把小河村的草药种植打出市场,打出品牌嘛!放着这么一个宝贝不用,还说你们村没啥特色,沈村长啊,你这思想可太保守啦!”
村长这才明白自己失职在什么地方。是嘛,当初只想着把严明这块药田占为已有,怎么没想到让严明教大家种草药呢?不过,再想想还是不对,想不到是因为不想嘛,谁有财不想着自己发,傻子才要跟大家一起发财呢!
想是这么想,可不能这么说,沈村长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思想保守,人太笨,没想到这个好法子,让全村的人一起跟着严明种草药。”
好好的,县里怎么会来这么一出?原来,早在严明昏睡的那两天,王县长和王道明都没闲着。
先是王县长让王道明拿出几个项目来,多找几个人——特别是找跟他有过过节又没有切实利害关系的,比如张朝阳副县长曾经联系过的那位市里的领导,恰好有个表弟愿意在宁远县投资。于是由王县长牵线,王道明跟对方一谈,两边一拍即合,合作建设。这样把一群人捆绑在一起,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风险分散,收益虽然减少了点,可是也强过常遇麻烦不是?
至于张朝阳副县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凭你也想来分一杯羹?做梦!
所以,王道明很快地就忙了起来,正如方文静看到的,那边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王道明有事干了,有更正当的理由经常不回家。只是在一次喝醉酒的情况下,不小心回家去了,这又间接地导致了沈雪的流产。
王县长呢,很快就派了个工作组下去到各乡镇检查工作,说是一年就要收尾了,对照着年初交上来的工作计划,检查一下各乡镇的工作成绩。
这个检查组,先在别的乡镇晃了一圈,对各乡镇的工作有褒有贬。一个星期后,就查到小河村来了。
这可把小河村的沈村长忙坏了。他原想着,以前上面来人,只要招待好,就什么都好了。县里领导下乡走走,也就是联络联络感情,走个过场,大家都是替公家干活,用不着那么认真。谁没事去做得罪人的事呢?就算你来挑到了刺,又不能把我这村长怎么样,完了还不是你回你的县城,我继续当我的村长,对吧?
谁想这次跟以前都不一样,县里下来的领导,真的在一条一条检查。首先查的就是村里的财政。
村里能有什么财政,倒是有一个出纳,也就是个摆设。下面收上来的的款子,上面拨下来的经费,到了村里,由谁用,怎么用,不都是由村长和村支书两人说了算?
还来查账本,哪来的账本,三年也写不了几笔糊涂账。
村长还像以前一样,忙前忙后地招待工作组,把本村一年的工作一一口头汇报。
说这个小河村,人口不多,土地也就那么点,有几个山头,也不过是些长满杂木的山地,总的来说没什么出产。每年就靠村民们种种地,农副业也不发达。就指着老天爷给力,风调雨顺的,那一年跟一年就没啥差别。要想忽然来个变化,那也一定得是老天爷怒了,庄稼欠收,或者养的猪啊鸡的集体生病了。
你说什么?要材料?什么材料,村里的事儿都在我心里呐,咱不用什么材料!
于是,当村长说,小河村农业还是传统农业,没条件发展副业,所以也没有副业时,陈局长就建议还是亲自去田间地头看看的好。
田间地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既然要去,那就陪你去吧!这一走,就走到严明的药田来了。那位陈局长好奇地问:“沈村长,这块地里长的是什么?杂草?也不像啊,都是一样的植物。”
村长说,“这是我们村的一个村医种的草药,乱七八糟的,谁知道是什么。”
那位陈局长对这很感兴趣,坚持要把这十亩药田都看一遍,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工作组在小河村呆了整整两天,简直把小河村的村委会查了个底儿掉,查得村长脸上的皱纹都多出了一倍。
两天后,工作组终于走了,村长终于长出了口气,放下心来回家躺了一整天。没办法,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累。
三天后,县里就通报了这次工作检查的结果,该通报表扬的通报表扬,该批评的也通报批评了。这都没什么。让人大出意外的是,这次检查竟然有一个人被革除了职务,那一个人就是王县长的儿媳妇沈雪他爸,沈村长。
通报一出,全县沸腾了。
这位沈村长得是多失职啊,竟然被革了职!
王县长多么因公忘私啊,竟然把他亲家的职给革了!
没两天,流言四起,说沈村长被革职,是受他女儿的拖累。他女儿怎么啦?还能怎么,一个女人被婆家嫌弃,还能是什么原因?
于是,有猜沈雪红红杏出墙的,有猜沈雪不能生育的。不久,又有沈雪怀孕和流产的诊断书流出来,又一次引发全城百姓的八卦热情。
沈雪回小河村呆了没两天,就被她爸爸又给骂回婆家去了。自从王县长断定严明的事是村长骗了他以后,王县长对沈雪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县长夫人看家主这么待沈雪,虽然不明原因,也知道这个媳妇是把家主给得罪了,也就跟着闲言闲语、指桑骂槐。
沈雪一听说爸爸被革职的消息,立刻就想去求现在的父亲王县长,怎么说也是亲家,不能这么见死不救啊。
谁知王县长根本就不听她说话,连见都不耐烦见她。一回家就关在楼上书房里,那里是沈雪在这个家里没资格去的地方之一。至于饭桌上,县长夫人更是以“爸爸看见你心情不好,你就在自己房里吃吧”这样赤裸裸的理由,禁止了沈雪与王县长同桌吃饭的可能。
这下子流言一起,知道沈雪竟然人不知鬼不觉得怀孕又流产,更疑心沈雪行为不检点,否则怀孕这么大一事儿怎么都不让家里人知道?
在沈雪四面楚歌的时候,她的丈夫王道明,则根本人影都见不着。
消息传到小河村的时候,村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但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来看这件事的。村长在村里跋扈得也太久了点。
而严明只是诧异了一下,隐隐意识到这可能跟自己坚持不承认有特异功能有关。不过,管他呢,村长的不幸与我何干。我曾经半身生命力为他疗伤,却换来他一次又一次恶意相向。 修仙小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