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对面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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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小,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赵直和二子站在窗前,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通过这一次的聊天,赵直不仅重新认识了二子,更重要的是,他从二子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心理学这么感兴趣,难道与之前遇到梁哲,梁哲跟他说的那些话有关吗?
还是说,在心底深处,他有着强烈地想要了解自己和了解他人的欲望?
梦境玄妙异常,有些根本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一牵扯到梦,就会联想到各种各样让人感到恐怖的事情,比如说梦话,比如梦中磨牙,比如梦游,甚至梦游杀人……还有半夜被噩梦惊醒,以及鬼压床等等……
显然这些离奇的事情都与梦境有关,准确的说,都与潜意识有关,如果一个人太过压抑,那么就会在梦中进行补偿,释放自己压抑的一面,或者是给予警醒。
而相比于这种源自个人潜意识的梦境行为,集体潜意识显然更加让人感到好奇和难以捉摸。
集体潜意识又叫集体无意识,是全人类根植在内心深处的一种意识形态,它与个人的经历无关,只与祖先的经历有关,甚至可以说,所有祖先们在过去几千几万年发生的事情,都通过遗传到了集体潜意识当中,它默默地藏在无意识的深处,随时等待着给与发掘者以启迪和明示。
就好比一个人的脑海中藏着大千宇宙所有奥秘,只不过这奥秘需要人为地去探索,或者是通过梦境的方式去探索。
这种梦境,又被称为预言。
根据二子自己的说法,他现在正在做这件事情,也就是通过一个旷日持久的梦境,来揭示自身的集体潜意识,通过集体潜意识的预言来揭示整个人类的荣耀兴衰。
听起来,好像是痴人说梦。
但却有先例,比如荣格就曾经预言了一场战争和一场巨大的火灾,而在过去,牵扯到宗教的一些隐秘学说中,也有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预言。
那么二子究竟在做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他没有细说,或者说,这种事情他无法通过语言表述出来。
他整天就躺在床上,像半个个死人一样,整日昏睡,他有没有睡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苏醒,也不知道。
他的说法甚至有一种狂想的成分在里面,让人很难相信。
但是赵直相信,他不光相信,他还给予了莫大的支持和鼓励,之前没有人相信王小胖的时候,他就相信了,而直到亲眼见到王小胖之后,他更是毫无怀疑,他很明确地知道,王小胖确实能够将人看成某种动物。
而二子,毫无疑问,也具有某些特殊地常人无法理解的能力,这种能力,与做梦有关。
在最后的时候,二子再次提到了谭维。
二子道:“在去年遇到梁哲的时候,我曾和他聊过几次,从他那里,我得知了一个同样会做梦的女孩,当然她不仅仅会做梦,还会造梦,甚至她的梦境是延续的,而且有一种特殊的超出人类的能力——拉人入梦。”
赵直吃了一惊:“拉人入梦?”
二子:“据说她们曾经利用谭维的能力成功破获了一起案件,找到了被藏匿的人质,当时我对自己的研究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也没有多少心得和体会,但一年之后的现在,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悟了。”
赵直:“所以你想见一见那个谭维?”
二子:“如果真的如梁哲说的那样,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你要知道,在梦里,人无所不能。”
赵直:“可是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见?”
二子咧嘴道:“所以如果再见到梁哲,一定要问问谭维的具体相貌,以及详细的信息,还有她最熟悉的梦境地点,我相信,她一定有一个类似于梦中基地一样的东西。”
赵直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犯迷糊了。
二子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哀伤般的眼神望了赵直一眼,随后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床。
赵直本来想说几句什么,但想了想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着急,他有信心。
今天孙震阳似乎有些反常,直到七点吃药的时间到了,他依旧没有从床上起来。
来喂药的是两个年纪比较长的护士,她们似乎满怀心事,而且眼神和表情中都透出一股愤怒。
孙震阳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似乎是生病了。
但不管生病还是没生病,他们始终都有病——精神病,所以药不能停。
最近几天,赵直都没有拒绝吃药,他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当护士离去之后,赵直坐到了孙震阳的床前,摸了一把他的额头道:“孙老师,你感冒了。”
孙震阳眼睛都没睁,含糊地道:“我没事……”
“肯定是昨晚降雨,冻着了。”
“我说了我没事……”
赵直走到门前,透过小窗,喊住了一名护士,让她给捎带一点退烧药过来,然后又返回房间,煮上了沸水。
没过一会儿,一个护士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将一个小药包扔进了病房中,随后急忙离去。
赵直甚至连道谢都没来得及,从那名护士紧张的表情和慌张的动作来看,外面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直为孙震阳冲了药,又扶住他的身子,帮他喂了下去。
在整个过程中,孙震阳都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女儿在飞什么的古怪话语……
赵直替孙震阳盖好被子,看着他那张发红的脸,心底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悲伤,在这里,没有人照顾,只有孤独陪伴,而且没有任何的人权可言。
即使是像孙老师这种守规矩的老实人,得了病依旧无人搭理。
就在这时,床上的孙震阳忽然梗起了脖子,吼间发出一声声闷哼声:“厚……厚……厚……”
厚?什么厚?赵直完全不知道孙震阳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震阳忽然紧紧握紧了被角,眉头皱起,嘴唇蠕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孙老师,好好睡一觉吧。”
赵直的手放在了孙震阳的额头上,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更烫了。
孙震阳忽然一把抓住了赵直的手腕,大声道:“厚边!厚边!我要厚边!嗤嗤嗤——”
孙震阳的突然举动吓了赵直一跳,他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嘶声叫着,同时紧紧抓着赵直的手腕,指甲都快嵌进了赵直的皮肉里。
赵直忍着痛,没有将手臂拿开,他知道此时自己的手腕充当了孙震阳发泄的出口。
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孙震阳就算真的没有病,估计也早就被闷出了病了。
最大的病症,源于压抑。
过了一会之后,孙震阳消停了下去,他的手也从赵直的手腕上松开了,他的呼吸缓慢而均匀,似乎睡着了。
赵直再次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站起身子,走到了门前。
斜对面的门上,有一张胖乎乎圆鼓鼓的脸正在外这边看,赵直微微一笑,低声喊道:“小胖,药吃了吗?”
斜对面小窗后的王小胖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吃了,直哥。”
赵直点了点头,对面门前有一张脸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有些微肿的脸,眼神中带着惊慌,和赵直的眼睛一碰触,便急忙躲开了。
赵直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更加害怕了,他将身子躲在了门后面,似乎不敢跟赵直面对面说话,但赵直能够看见他的一只手还攀在小窗上。
过了一会之后,那个人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小窗前。
赵直一直在等着他,微微一笑问道:“我叫赵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用一种害怕和惊慌的眼神望着赵直,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也很慌张,似乎正在观察赵直。
“我叫茗人。”那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很害怕?”赵直用冷静的语气道,“也很紧张。“
“我叫茗人……“那个人再次重复了一声,“我有病……”
赵直还是第一次听见精神病院中的病人自己说自己有病的情况,他不由地问道:“什么病?”
“我怕人……”那个人再次缩回了小窗底下,此时有一个护士从走廊中走过,过了一会之后,那个人才再次露出了脑袋,语无伦次地道,“可我不想怕人,我知道我怕人……可我不想这样……但我就是害怕……”
那个人似乎要哭一样,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不要怕,你可以从我开始。”赵直道,“你觉得我可怕吗?”
“你可以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吗,一直看着……”那个人道,“对,就这样,我希望你看着我,眼神中不要有厌恶,不要有躲避,不要有鄙夷,我希望你对我笑……”
“嗯,我就这样看着你。”赵直微笑道,“我希望你也能看着我,对,就这样,一直看着我,不要眨眼,不要扭头,不要躲开,也不要假装微笑,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看着我。”
“我做不到……”那个人忽然缩了回去,“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就在这时,对面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咆哮声。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吵吵!”一个粗狂的声音大声道,“快滚回嫩的床上去!”
房间里面传来了‘噗通’一声响,似乎那个名叫茗人的病人跌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久之后,茗人的脸再也没有出现。
但赵直却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轰隆!”一声响。
八点整,房门被统一打开,吃早饭的时间到了。
赵直第一个踏出病房,径直走向了对门。 Psychology思维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