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被强行带走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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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一下就只剩下了赵直和甄晴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即使赵直和甄晴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尴尬的人。
赵直会讲很多的荤段子,但忽然间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能不停地喝粥,将粥喝的哗哗响。
甄晴偶尔会打量赵直,继续用那种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他,细长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男人看不大懂的情绪。
赵直在脑子开始思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会陷入了沉默?
他得出了一个观点——这个女人喜欢他。
荒谬!
赵直一下子就推翻了这个观点,他的心里甚至有一丝的慌乱忽闪而过。
或许,这个观点是这样——他喜欢这个女人。
绝对不可能!
赵直迅速推翻了这个还没有成行的观点,他早已不是十七八的毛头小伙子了,早已过了那个单纯地‘喜欢’女人,那种如同春天一样让人温暖又心动的年纪了。
他基本上已经快步入大叔的行列了,而且几年的摸爬滚打下来,他变得现实,变得世故,自认为对女人已经百毒不侵。
既然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两个人坐在一起面对面会有种尴尬而又微妙的小情绪?
赵直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通了,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因为他们相互之间缺乏了解,却又想要去了解,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直紧接着想到,如果是梁哲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做……
随之,赵直将头抬了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端正了姿态,试图微微一笑,但却没有成功。
他竟然没成功?!
一个略显尴尬的迷之微笑浮现在了赵直的脸上,显得他有些心怀不轨。
这丝笑容迅速被甄晴给捕获了。
“你在想啥?”甄晴问道,她说话的声音竟然出奇地小。
“我刚想起来一个段子。”
赵直再次擦了一下嘴,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化身成段子手了,毕竟讲段子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荤的还是素的?”甄晴笑了起来,显然她知道的并不少。
这女人是个谜,越来越谜,赵直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了她旋转的谜中。
“你喜欢听荤的还是素的?”
“荤的,或者素的。”
她说了等于没说,但听起来却很又意味深长,赵直砸吧了一下嘴,跟这个女人聊天,总是能放松心情,不,是能出乎意料。
“有一天,我正在书房看书,女朋友穿着新来的蕾丝内衣走了进来,看起来性感而迷人,她娇羞地对我说:亲爱的,想要吗?我兴奋地说,想要——”赵直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道,“快脱下来我穿试试!”
甄晴眼珠转了一下,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赵直干咳了一声,“有点冷对吧。”
“我再给你讲一个。”赵直摩拳擦掌,过往的段子一个个钻进了脑海,“你听好了,这个一定好笑。”
甄晴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着呢。”
“话说某男人隐居深山,一日赤裸躺于草丛中休息,突然来了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小姑娘边采边唱: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5个……最终小姑娘采了4个之后筋疲力尽放弃离开,此男甚爽,第二日依旧裸睡于此,来了一个采蘑菇的小熊,小熊边采边唱:1个、2个、3个、4个、5个、5个、5个……6个,7个,8个……”
甄晴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脸色发红,她一只手捂住嘴巴,另外一只手按在了腹部,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这个好笑吧。”
“你唱歌真的好好笑……”甄晴再次大笑了起来,然而她并没有看见赵直的脸正在逐渐变绿。
过了好一会之后,甄晴才停止了笑声,但脸上依旧时不时地露出笑意。
“再讲一个吧。”甄晴似乎意犹未尽。
“不讲了。”赵直低下头,喝起了粥,“粥都凉了。”
“谢谢你,你真的把我逗笑了。”甄晴站起了身子,微红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种忧伤的表情,“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小事小事……”赵直道,“我段子还多着呢。”
“谢谢你……”甄晴说完之后,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似乎有些疲惫,赤裸的脚掌踩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她的身子很单薄,背影很孤独。
很难相信,就在刚刚,她曾大笑了一场。
看着她的背影,赵直的心脏忽然猛地揪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继续喝起了粥。
今天的粥,好像怎么喝都喝不完。
休息室内,人逐渐变少。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一个病人在叫,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干嘛……为什么要抓我……你们要带我去哪?”
“我要航海!我要航海……大哥二哥救救我……大哥二哥救救我……”
赵直站起身子,走到了休息室的门边上,在走廊的尽头的那个病房,两个院警押着一个头发稀疏,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往快速这边走。
警棍猛地敲在了那个男子的头上,传来了一声闷响。
有鲜血流出来,滴落在了地上。
那个病房里面忽然冲出两个病人,他们拉扯着那个男子,大声吼道:“三弟,你大哥在。三弟,你二哥在。”
“三弟,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你来扬帆,我来掌舵。”
“三弟,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你来扬帆,大哥来掌舵,我来规划航线。”
三弟神情雀跃,高呼一声:“扬帆——起航!”
“扬你妈的帆!”一个院警狠狠一棍戳在了三弟的小腹上。
三弟痛叫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为什么要打三弟?!”二哥在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们要带三弟去哪?!”大哥在吼,面色坚毅,眼圈泛红。
“他出院了!”
一个院警怒吼一声,拉起了三弟,和另外一个院警一起,拖着他在地上行走。
“可是他……没有家啊……”二哥说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出院呢……”大哥说道。
头上流出的鲜血在身后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弯弯曲曲的线。
“扬帆——起航!”
“扬帆——起航……”
两个院警将三弟带走了,他们走过休息室的时候,恶狠狠瞪了赵直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到你。
赵直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三弟没有出院,他永远都出不了院。
可是,他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大哥,二哥还在后面追,那是离别的奔跑,踉踉跄跄,满面哀伤。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兄弟,他们唯一的爱好是划船,他们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
三弟最喜欢扬帆了,大哥最喜欢掌舵了,二哥擅长规划航线,手拿指南针,探测天气,规避风险。
他们三人形影不离,乐乐呵呵,即使是在洗澡的时候。
少了一个人,这艘船就走不了,即使能走,也走不远。
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是谁要拆散他们?
三弟要被带去哪里?
这样的问题像虫子一样钻进他们的脑海,不停地拱着他们混乱的思维。
忽然间,大哥停住了脚步说:“二弟,我们出最后一次海吧。”
二哥也停住了说:“嗯,大哥,我们出海吧。”
大哥二哥一起喊:“三弟哎,出海喽!”
三弟一个刹车,拽住了前面两个院警,双腿在空中摆动,双脚在地面上踢踏。
“嗨——出海啦——”
耳边响起了翻腾的浪花声,放眼望去,一片蔚蓝。
海鸥从海面上飞翔而过,衔起一片水花洒在三人的头上。
“前行五十里,左偏30度行十五里,右偏60度行一百里,目标焦木岛!”
“扬帆!“三弟高昂着头颅,望向头顶的纯白帆布,‘哗’地一声,手中的绳索松开,奋力一甩,“起航——”
“舵在手,往前走,不偏不倚,海面走!”
三兄弟最后一次出海。
泪湿衣襟。
三弟的喊叫声逐渐远去,消逝在了楼下。
没有人知道他将被带到哪里去。
“我猜,他应该回不来了。”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一个怀抱白猫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赵直的旁边,他是三叔。
“你怎么知道。”
“在过去,也有被这样强行带走的病人。”
“他们被带去了哪?”
三叔摇了摇头,目光遥远,触不可及。
他怀抱白猫,缓步走向了病房。
就在这时,一名院警站在走廊中间大声吼道:“早饭时间到!病人回病房!”
禁闭时间依然没有结束,尚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
走廊里的鲜血还没有干涸,一滴一滴,连成线,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撞了一下赵直的肩膀。
黑色的身影回过头来,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赵直,他似乎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过头,走了。
“冷空。”赵直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踏出这一步。
冷空回过了头,他的脸很冷,像是冬天的冰面上结着一层霜。
“我想和你聊聊。”赵直说道。
“聊什么?”
“你不知一直想和我聊吗?”
“可我现在不想了。”
赵直笑了笑道:“那我们就聊聊别人。”
“谁?”
“你的好朋友,梁哲。”
冷空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他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没什么可聊的。”
“他是我师傅!”
赵直喊了一声。
冷空的身子霎时停住。
可他没有回头,几秒钟后,他快速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轰隆!”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关上。
赵直趴在小窗口,透过铁栅栏,望向外面。
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神很锐利。 Psychology思维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