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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皇兄从小身体就很健康，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这方面的隐疾，怎么会……？”离烬握紧的拳头在颤抖着，内心仍然拒绝相信这样的话。

　　赫连青婉面无表情道：“当年惠淑皇后为了让她的儿子耀能顺利坐上太子之位，不惜用计害死明妃，还命人毒死他。但是离瀚佑命大，被宫奴及时发现，救了回来，却因此落下残疾之身。也因为如此，他开始仇恨那些身体健全之人，包括你我在内。当日若不是他向你们的父皇谏言，你父皇又岂会封你为使臣，出任各国，一走就是几年。你父皇重病在床，弥留之际就想见你一面，可是他迟迟不让人给你捎去消息，让你父皇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人间。直到他顺利登基，木已成舟，他才放心让你回来。所谓的兄弟情深，委以重任，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你这个人，表面看似冷淡，内心却极重感情，如果用情义压制着你，比其他法子都要来得有效。”

　　闻言，离瀚佑全身立僵，从刚才赫连青婉开始讲这些事时，他便一直压低着脑袋，全身克制不住地发颤。看到他这样，什么答案都清楚了。

　　离烬的心几乎瞬间凉透，看着明宗皇帝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不带一丝感情。

　　许诺很担心他，悄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相交。

　　离烬惊讶地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澄且带着担忧的美目，因被背叛而感到愤怒的满腔怒火，转瞬熄灭了大半。

　　许诺转念一想，想起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当年先帝弥留之际，见了你和王爷之后便驾崩了，怎么又会被你关起来了呢？”

　　闻言，赫连青婉目光狠厉地剜了离瀚佑一眼，悻悻道：“是，当时确实是这样。可是谁知道，这个畜生却在几个时辰后突然又活了过来，太医说之前的断气应该只是假死现象，能平安挺过这口气，这人估计就没事了。可是——他没事，我就有事了！我好不容易才熬到他死了，一切终于可以重新开始，我怎么可能再让他毁了我第二次！”

　　说到最后，赫连青婉的面目愈发狰狞，大吼大叫，整个人犹如疯癫一般。

　　“既然你那么憎恨他，何不一剑杀了他干脆？”离烬忍不住道。

　　赫连青婉无情地冷笑：“不，一剑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欠我的，一点一滴都还回来……十倍，二十倍，一百倍！”

　　说到后面，赫连青婉直接又是用吼的，情绪已然失控。

　　许诺睨了眼半人半兽的明宗皇帝，蹙眉道：“所以你命人割掉他的舌头，废掉他四肢，活生生把他的皮扒下来再把动物的皮种植上去，这样的手段，你不觉得太残忍吗？”

　　“残忍？你说我残忍？”

　　赫连青婉像是突然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放肆的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再度流出来，化成一股轻烟转瞬消失不见。赫连青婉的身影看起来又单薄一些，脸色难看至极，只是滞留在眸底的那抹悲哀，却让许诺的心猛然一揪。

　　“其实当年我也想过就这么安心跟着他，相夫教子，两人相伴到老。我不期盼他能独宠我一人，只盼他此生能对我不弃不离，我便足矣。可是他呢，给我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还有绝望。”赫连青婉声音顿住，“当然，这并不是我真正恨他的原因。”

　　赫连青婉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几乎把牙咬碎了道：“他怎么虐打我，我都可以忍，那种与其说是恨，还不如说是怨。看着他把那些乞丐洗干净送进那些女人的床上，我心里是庆幸的。我觉得至少我在这个男人的心里，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直到……直到他让他的亲信爬上我的床，我才猛然醒悟自己是有多傻！”

　　赫连青婉的全身抖得更厉害，好像随时会散掉一般。

　　她双眸猩红，突然朝地上那个肮。脏.污。秽男子冲过去，离瀚佑被她吓了一大跳，险些一口气没有缓过来而背过去。

　　赫连青婉痛快地扯唇狞笑，盯着他充满恐惧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们说，这样的人渣该不该杀！他根本就不配为人！——不配！”

　　音落，她突然全身戾气大盛，十根手指的指甲暴长，狠狠地插进离瀚佑的脖子里面。

　　离烬和许诺始料不及，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间，先帝的脖子血流如柱。

　　许诺掏出灵符，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打在赫连青婉的背上。

　　赫连青婉发出尖锐的惨叫声，转瞬化成一股青烟，随风飘散。

　　“他怎样了？”

　　许诺见离烬将手搭在离瀚佑脖子的大动脉上，明知对方估计已经没救了，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离烬看着明宗皇帝，摇头不语，沉默的反应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诺默默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短短半个时辰还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任谁都接受不了。

　　时间一到，阴差大人准时出现。

　　当他得知赫连青婉已经被许诺打得烟消云散的消息，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将许诺拿回去顶罪。

　　“别啊，阴差大人，你看这赫连青婉到死还执迷不悔，我出手，这不也是属于正当防卫。十殿阎王不会怪你的。”

　　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赫连青婉是他带出来，就这样回去他无法交差。

　　“一出手就把对方打得魂飞魄散，就你这样还正当防卫，我看分明就是公报私仇！”阴差大人骂骂咧咧的。

　　许诺立马陪笑道：“这事不想发生它都已经发生了，大人就算是生气，也于事无补啊。一命换一命，这人刚好给你带走。”

　　阴差怒目而视地哼道：“想得美！闯了祸还想骗我给你当劳力，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事，这个废物鬼，你自己送去地府。”

　　许诺谄媚道：“这样吧，我给大人再多烧点银子，大人下去后也好请各位兄弟去喝茶。这上下关系打通了，大人日后办起事来也方便。我私下再友情相赠一幢房子和几个漂亮丫环去服侍大人，如何？”

　　阴差眼睛一亮，讨价还价道：“再弄一顶轿子，几个轿夫，黄泉路长，下次你再唤我时，我就不用走得半死。”

　　许诺很想问，你们阴差不是用飘的吗？什么时候需要用脚走路了？

　　不过所谓请鬼容易，送鬼难，为了让这樽“大佛”赶紧走，不就是多花点银子让人再扎顶纸轿子和几个纸轿夫吗？这有什么问题。

　　许诺满口答应：“当然可以了，那就听大人的。”

　　“行了，那就这样吧，这个废物鬼我也帮你带走吧，省得放你这儿碍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阴差大人瞬间变得很好说话。

　　他虚虚实实的身影一闪一显，便站在明宗皇帝的前面，手往对方头顶上方一按，体内的魂魄顿时就被他吸了出来。

　　人刚死，离瀚佑的魂魄还浑浑噩噩，完全不在状态内。

　　阴差扔下一句“走了”，他与离瀚佑的身影便一同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天也快亮了，天际隐隐可见鱼肚白。

　　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家都已经累了，许诺见离烬精神不佳，也不敢闹他，直接倒床就睡。

　　许诺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她唤来下人，端来需要梳洗的东西，简单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一问之下才知道，离烬在自己睡下后，就去上早朝了，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一步都没有踏出来过。

　　猜他可能还在心烦昨晚之事，许诺转身走出房间去找他。

　　书房内异常的安静，离烬本来正在想事情，这时门被人由外往内推开，离烬闻声抬眸，就见许诺从容不迫地从外面走进来。

　　离烬朝她招了招手，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什么时候醒了，吃过东西了没有？”

　　许诺慢悠悠地走过去：“你呢，吃了没有？”

　　离烬眼珠子一转，故意道：“你问的是中午，还是晚上？”

　　许诺没有说话，直接搬了张椅子，在书桌的对面坐下，然后用手托着下巴，淡淡地掠了他一眼：“怎地，还在想昨晚的事？”

　　离烬没有直接回答：“今日早朝过后，启儿向我问起水牢之事，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

　　许诺好奇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回答？”

　　离烬叹了口气，眼底难掩一丝失望：“说实话，这事我还没有想好。”

　　见不得他困扰的样子，许诺想了想，最后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有件事，也许我应该告诉你，是关于启儿的。”

　　“嗯？”离烬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许诺目光幽幽，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其实真正的启儿早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启儿，其实跟我一样，也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你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但是内在灵魂，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离烬大受震惊：“……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诺面色讪讪：“还记得太后寿宴那会启儿召见我的事吗？我就是那时候知道的，不过启儿是在你第一次带我进宫谢恩的时候就认出我来了。那时候秦子高要施法替你们换命格，也是他事前给我服下解药，我才能及时醒过来去救你。”

　　离烬又是一惊：“这么说，启儿早就察觉到秦子高和赫连青婉的阴谋？”

　　听到离烬这样指名道姓的称呼前任的名字，许诺真想大呼一声“过瘾”。这说明，这个讨厌的女人终于彻底从美人脸的心里混蛋了。

　　“可能吧，我知道的也不多。”

　　离烬正色道：“那他是谁？”

　　许诺愣了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李清风的名字。

　　“李清风，这是他的名字。”

　　离烬若有所思地将这三个字在心里细细嚼了一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诺偷偷打量了他两眼，思索片刻，开口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就是不想让你为难，如果你介意江山落在外姓人的手上，那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同时，你也不要有心理上的负担，因为在李清风的眼里，你这位皇叔估计也只是一位名义上的亲人，并且还是他亲政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你所顾虑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离烬不以为然道：“其实谁当这个皇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只要他是个好皇帝，是不是我们离姓子孙，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许诺费解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这一整天还在烦恼什么？”

　　离烬目光沉着：“我烦恼的是，关于皇兄的事我该怎么跟他说，还有他的身世，我要怎么做才能尽量避免伤害到他。但是现在听你一席话，我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许诺能理解他的想法，这两天他们为了查明谁把明宗皇帝关进水牢里，弄出不少动静，李清风又不是真的那种少不经事的少年，这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的，所以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才是关键。

　　“那你决定好怎么做了吗？”许诺眨眨眼睛。

　　“嗯，想好了，除了皇兄的事情，其他的暂时不说。”离烬身上向前一倾，握住她的手，目光骤然变得温柔起来。“我答应过你，等我们回京后，我就辞官陪你到处去走走，可是如果我坐了这个皇帝，我就必须得对你食言，我不想让你失望。”

　　未料到他竟是这般想的，许诺听完他的话后，心里不由得一暖，如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其实没关系，鬼婴还没有找到，我们与地府之间的协议还没有履行完毕，也没法说走就走，所以辞官一事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离烬声音微地一沉：“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陪你一块去找鬼婴。至于辞官一事，只能姑且作罢，但我可以跟朝廷要一个长假。其实只要兵权一天在我手上，一切都不用太过担心。”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掌管三军的兵符还在你这里呢。”许诺恍然大悟。“小皇帝年龄尚幼，还不到亲政的年纪，他也没理由开口跟你要回兵符。如果到时候我们发现李清风不能当一个好皇帝，再把他的身世说出来，赶他下龙椅就成了。”

　　思及此，许诺愈发觉得离烬的城府深不可测，登时“哧哧”两声，诡异地看着他。

　　“王爷，没看出来啊，你的心机原来这么深！”

　　美人王爷谦逊道：“岂敢岂敢，这些都是跟娘子学的。”

　　许诺不客气地翻了下白眼：“自己腹黑就承认，不要干什么都拖我下水，李清风这身子骨毕竟还在发育中，你就不怕他过度操劳，容易英年早逝？”

　　美人王爷严肃道：“到时我一定会把他风光大葬。”

　　闻言，许诺不禁开始有点同情李清风了。

　　这皇帝真的不做也罢。 天命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