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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正直。
神奇的力量。
军法官。
谢唯站起身来。
——角虎能辨人心,角虎能分善恶,角虎能够听到人的心声。
之前老师们也经常说,角虎是直辨之兽,因为在传说中它能识忠奸,所以被古人当作司法与正义的化身。
能以妖怪的身份,凭借着天生的能力和正直的性格出任军法官,那这只妖怪的身份多半就是……
她激动地望着白振明,一叠声道:“那个妖怪叫什么名字?他是哪一族的?”
关乎到父母亲族的事迹与传说,也又不得她不激动,毕竟她自小就没了父母,却以他们的英雄身份为傲,做女儿的哪能不知道父辈的传说与故事呢?
可惜,她没有从白振明那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白家家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了一眼他的父亲,苦笑道:“姑娘恕罪,在下对妖怪……不是很感兴趣,当年父亲只是提过几次,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大约知道,他与父亲的关系很好,父亲平时也很敬重他……所以……”
他叹息着摇头:“所以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只有父亲了吧……毕竟我今天所说的东西,都是转述昔日父亲的闲谈……”
谢唯下意识地望向了白羽威。
昔日的金曜剑圣迎着她的目光,瑟缩了一下,那双茫然的眼睛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波澜……也是,他连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记不住,怎么会记得一个军法官?
白羽威嗫嚅道:“对……对不起……”
谢唯怔了片刻,摇了摇头,她又看了一眼白振明,似乎在犹豫什么。
可她最终还是颓然一叹,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轻声道:“没关系的……”
她摆出这副模样,换做是谁都能一眼看出她心中的失落与惋惜,白振明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显然,她很在意那个军法官的事情,有可能是她的亲人吗?那个人让我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提起这件事情,却不告诉她更多,而是将这一切全都推到父亲的头上,难道这事与父亲有什么关系吗?但父亲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这小妖精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问不出来吧……
白振明心中疑云大起,他勉强压住心中纷乱的情绪,一时之间,心中竟然空落落的。
某种巨大的落差感和恐慌吗……那封信上让他去做的“诚意”,他已经做到了,也就是说,他做出了决定,迈出了第一步。
那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突然生出了一阵烦躁和惶恐,他习惯于高高在上、一言能决定西川无数人的生死,但此时此刻,他觉得他也像是一枚棋子,被人在棋盘上摆弄着,不知道命运会怎样,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能将所有存活的希望寄托于棋手的技法与心情。
身不由己。
他眼中颇含怜悯,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谢唯。
当然,你也一样,就在刚刚,你也落在了棋盘上。
——也许这一着他所看不懂的落子,会在两天之后,演化成致命的杀招吧。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心情,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食盒,轻声道:“父亲,这两日白家事忙,儿子就不多陪了。”
白羽威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谢唯,吃惊道:“这就走吗?”
白振明笑了笑,笑容有些歉然,但语气却很坚定:“父亲恕罪,眼下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情,等此间事了,儿子一定多陪陪父亲,咱们父子俩将以前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讲清楚……一点一点的,总有一天能全部想起来的。”
白羽威望着自己这个“儿子”,他只有七八岁时的记忆,突然多了一个这么老的儿子,真是让他一时之间适应不过来。
但此时此刻,望着对方眼中的泪光,还有那强颜欢笑之下的阴霾,他的担忧,他的关心,他那复杂的感情,白羽威似乎在一瞬间就全盘感受到了。
心仿佛被触动了一下。
他终于感受到了基于血脉的情感共鸣,也从白振明的眼中读出了某些变化,这父子之间的情感,似乎已经发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蜕变。
昔日是金曜剑圣白羽威名扬天下、英雄盖世,一人一剑撑起了白家堡的赫赫声威,撑起了剑圣门楣的无上荣耀,他是所有人的庇护伞,哪怕是已经出任家主的白振明,也是在父辈的威名下顺风顺水、雄霸西川,从来都是宛如天神的父亲保护着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白羽威从儿子的眼中看出了这种变化。
父亲疯病、内忧外患,金曜剑圣的力量与威势再不可恃,白振明蓦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成了这个家族中最有力量的男人,当父亲再也无法庇护他、帮助他,反而需要他来保护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了身为人子的责任与意义。
每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他不会顾惜任何代价。
他从儿子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坚定。
蓦然间,白羽威觉得心中一痛,他本能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那种无力感占据了他的心房,那种感觉是如此熟悉,无力的感觉,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白振明已经收拾好了食盒,看了父亲一眼,柔声道:“其实父亲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的,只要您在,我就安心了。”
然后他向谢唯作别。
小妖精似乎依然心事重重,她有些心不在焉,勉强回应了白振明,送这位白家家主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剑灵在心中淡淡道:“他之前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不瞧瞧他在想什么?”
谢唯勉强一笑,她关上了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她轻声道:“又来了……鲁姐姐,这两天听到有关爹娘的消息,我总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之前白老先生认出我的身份时是这样,刚刚白先生提到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我有些莫名的害怕……”
婊人格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唯怔了好一会儿,收拾好了心情,她转身想要去跟白羽威告别,今晚她也没有讲故事的心情了。
而白羽威也同样愣愣地坐在床上发着呆。
看小妖精的眼神望了过来,白羽威的表情有些悲伤,有些茫然,又有些歉意,他缓缓道:“对不起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唯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你也没有办法。”
“可……可我不愿意一直都想不起来。”白羽威语气茫然道,“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听他说我已经有七十多岁了,但这七十年的时光,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天下午,我练完武偷偷跑了出来,约了阿梁去掏鸟窝……”
他之前很少有这么吐露心声过,谢唯静静地聆听着。
白羽威看了一眼小妖精,黯然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睁开眼睛之后,身边就是一个可怕的人,不由分说地把我打了一顿,我不记得他,但我却很害怕他,他一定对我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而白振明也很害怕他,他一定想对我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谢唯轻轻叹息,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白羽威也叹,他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我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是现在……我不想一直都想不起来了。我刚刚看到了他的眼神,直到现在,我才真的相信,他确实是我的儿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觉得,我如果再想不起来,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妖精咬了咬嘴唇,她似乎在犹豫什么。
良久,她凝视着白羽威,缓缓开口:“你真的想要记起来吗?”
白羽威抬头看她,然后毫不迟疑地点头。
谢唯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或者说她也在犹豫,小妖精慢慢道:“你的记忆,应该潜藏在你的心里,虽然平时想不起来,但如果受到某种特定的刺激,记忆就会发生某种程度的复苏,之前你认出了孙朗,记起了与孙朗的一些事情,还有,你也记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说我的匕首,我的身份,还有关于角虎的事情。
白羽威似懂非懂地点头。
小妖精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天边飘着,似乎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介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而白振明已经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院落。
——脸色铁青。
因为他在卧室的床榻上看到了一封信。
土黄色的,寻常的信封,与之前所接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黄的刺眼,就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讥诮。
他语气森然道:“今天谁来过了?”
他的夫人脸色苍白,低声道:“各房的婶子和嫂子,还有一些小辈都来过……她们都是来探听风声的,可我……”
白振明忽而一叹,事已至此,就算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他将那封信攥在手里,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不要再管了。”
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的大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