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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靖安侯府中,传来某人得意的枭笑。
“所以我孙汉三就回来了!”
孙朗激动地拍着身下的轮椅……哦不,是椅子,口沫横飞,非常兴奋。
“勇敢而英武的孙将军,不败的司令官,在一次勇敢的突袭行动中展现出了天下无双的战争艺术与非凡力量,给予卑鄙无耻的帝国走狗以狂风暴雨般的沉重打击,这些恶毒的帝国主义走狗必将认识到明州人民坚决反抗暴政的决心与力量,以及孙将军那宛如太阳般炽热的威严!”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这种特殊的演讲技巧应该是师承于在地球时某位朝鲜老奶奶,具有极强的压迫感,将三名听众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看起来非常的得意,旋即以傲然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听众,充满了某种人生赢家式的优越感:“你们看我屌吗!”
对面三个男人齐齐摇头:“不看。”
“……”孙朗恼怒道,“哎哟你们他妈的最近变得挺谐啊!”
陆守炎大人乃是文官之楷模,深谙领导必须顺毛摸的道理,但问题是,他这两天公务繁忙,没完没了地加班,今天刚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人从被窝里喊了出来,迷迷糊糊的,脑袋转速比平时都慢了三分,所以……
——虽然不知道“最近变得挺谐”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元帅有令,那么……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孙朗的胯下,认真盯了一阵,竖起大拇指来:“元帅,好屌,好屌啊!”
“……”这傻-逼加班加糊涂了吗!
孙朗脸色一黑。
另一旁的戚冠岩若无其事地将头扭到一边。
大晚上的被叫出来,老胡是最不爽的,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况且夫人都快临盆了,他整天小心翼翼地守着,已经有了一惊一乍的趋势了。
——按照常理而言,女人第二次生产已经不算太难,可他作为一个夫人临盆之咏唱的受害者,整天被孙朗念叨着,居然变得心惊胆战起来。
幸好鲁淑仁来到明州,替胡夫人诊断了一下,有这位当年的军中国手坐镇,老胡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但大半夜的,他还是很不爽。
孙朗看他这模样,叹息道:“看你这副模样,生什么气啊,反正你老婆都快临盆了,你现在肯定也没有性生活……应该没有吧?我跟你说,可不能乱搞,就算你信奉棒棍底下出孝子,现在也不能乱来了……”
什么棒棍底下出……操!
老胡眨眼间就明白了孙朗在讲什么,不由呸了一声,他跟孙朗关系好,不用讲什么虚礼,也不用像陆守炎那样小心翼翼,翻着白眼发问道:“你把我们连夜叫起来就是为了讲这个的?”
孙朗哼了一声,高深莫测道:“当然不是了!”
老胡作为他的好朋友,看他的模样,其实心中已经猜中了七八分,暗自狞笑一声,你他妈的终于遭了报应了,让你跳,让你跳。
他摆出一副肃然的模样,点头道:“也是,大半夜的喊我们起来,肯定是非常重大的事情,我们还是群策群力比较好……来人啊,来人啊,去把你们家大小姐、徐管家、张小姐、赵将军、鲁神医、司马小姐还有……”
孙朗发出了一阵豪爽的大笑,硬生生地打断了胡守信的话语,他大手一摆,傲然道:“这是大老爷们的事情,女人掺和什么!老胡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怕老婆的毛病啊,一定要改一改!我们男子汉,是顶梁柱,是一家之主,是无所畏惧的!这种家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娘们出主意了!”
老胡冷眼瞧他:“哦,无所畏惧啊。”
孙朗瞪眼道:“怎么,你瞅啥?”
老胡冷冷道:“没什么,只是想问,既然无所畏惧,那你跑什么?”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尴尬。
孙朗睁大眼睛,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转进不能算跑!这是……艹,去他妈的,喂你们俩听好了,啊!我的夫人!”
老胡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扑向孙朗,就要与他厮打,孙朗狂笑道:“你以为我会让你好过吗!这便是核捆绑的精髓啊!”
帝国前天下兵马大元帅孙朗,此世最大的流氓头子,核捆绑计划的忠实拥护者,确保相互毁灭机制的倡导者,伟大的战略家。
——当然,这只是建立在双方全都拥有致命武器的前提下,他平时是那种玩文明5憋出足够的核弹就开始在联合国推行核不扩散条约的那种人。
眼见着要打起来了,陆州牧和戚将军终于坐不住了,赶忙将两人拉住,老胡气得吹胡子瞪眼,孙朗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很欠打。
戚冠岩见这不是个事儿,只好做起和事佬,将两人拉回椅子上坐好,温和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吧。”
这戚大将军刚刚没了老婆,大家不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喜庆,况且这次帝姬率军而来,他肯出山相助,大家都很承他的情,而事实上,他从胡守信手中接回军权、发号施令之后,明州诸军的响应速度也快了很多。
大将军观察了一下孙朗和老胡的状态。
凭借着他这些年混社会所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他一眼就看出来元帅心里好像很慌,看来之前在钦差大营中,应该发生了什么让他心虚的事情。
而胡守信……他心里则是充满了兴奋与忌惮的混合情感,看来这两个家伙好像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恩怨。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让这两个货多说话,所以戚将军当仁不让地做了会议的主持人,他发问道:“之前听元帅讲过,您去军营中大闹了一番?”
孙朗便得意洋洋地将之前率领二十一阿卡姆壮男横扫大营的壮举重复了一遍——当时,故事只讲到第一次突围为止。
譬如第二次去而复返、落入卑鄙陷阱中的丢人事儿,实在是太过抹黑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此略过不表。
听完他的描述,三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陆守炎心中重重跳了一下,不知为何,这种荒谬的事情从孙朗嘴里说出来,居然有着不小的可信度,这样的本事,难怪能在大荒山活下来……他拱手叹服道:“元帅神功,下官佩服。”
就连胡守信这种与孙朗极为熟稔的旧部袍泽都吓了一大跳——他倒是不怀疑孙朗说谎,这王八蛋虽然平时骚话连篇,但却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撒什么谎。
老胡有些惊疑不定:“你武功什么时候强到这种地步了?”
孙朗竖起了大拇指:“刷级了!”
依然是让人听不懂的话。
戚冠岩也神色一动,他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一步好棋,如今明州人心不定,敌强我弱,朝廷最忌惮的,莫过于元帅你本人,这次示威能让帝姬认清楚形势,即他们需要担心的,不仅仅是您当年在天元六军中的声望、人脉与威名,还要担心您作为一名顶尖武者的破坏力。”
孙朗傲然一笑,刚想再自吹自擂一番,就听到戚冠岩继续道:“但恕戚某大胆猜测,元帅现在,应该是要和不要战,这一次与朝廷的交锋,是要放在桌面上谈的,而非是直接大打出手,是吗?”
孙朗点点头:“是的,既然我们占据主动,有着选择权,那就应该趁机扩大优势,拉拢盟友,而非立刻开战……现在还是太过仓促了。”
戚冠岩点头道:“那就不能逼迫威凌帝姬过甚,既然元帅已经敲打了对方一番,那么下一步行动,就应该采取温和的手段了。”
陆守炎问道:“温和的手段?”
孙朗翘着二郎腿,吹着哨,若无其事道:“派人带点东西前去慰问?比如说干净的衣服、帐篷、饮水和食物什么的……”
话音刚落,胡守信和戚冠岩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忍的表情,老胡翻着白眼道:“你他妈又用了那种东西了?”
孙朗拍着桌子道:“妈的,我一个人都没杀啊!这种和平的大规模非杀伤性武器这么人道,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啊!”
戚冠岩与胡守信对视了一眼,叹道:“看来这法子不能用了。”
胡守信点头道:“是啊,前去慰问的人说不定会被全部打死。”
大将军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元帅你再去一趟了。”
孙朗瞪圆了双眼,失声道:“蛤!?”
胡守信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终于有了十成的把握,看来孙朗没讲真话,他果然在他那英勇无惧、运筹帷幄的袭营活动中成功地撞见了自己的两个旧情人,说不定还被拿着刀枪撵着跑了几里地。
他阴笑了两声,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你慌什么?”
孙朗阴恻恻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慌了?我老婆又没临盆。”
“……”
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为什么啊!这孙子也遇到了这种大丑事,怎么还这么嚣张啊!明明也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啊!他怎么还是这么屌啊!
戚冠岩看情况不对,急忙问道:“元帅有什么疑难之处?”
孙朗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吧,你看你刚刚也说了,我是我们这一方的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就要最后出场,就要保持神秘感,对不对?所以我起的作用,应该是一锤定音的,只有我隐藏在幕后,让她们看不到我在哪儿,所以才会惊疑不定,才会感到威胁,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拍了拍椅子把手,诚恳地说道:“所以,我认为,这初次的谈判和会面,我不太适合出场,还是你们去吧,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的……”
胡守信第一时间就洞悉了孙朗的狼子野心,他妈的开什么玩笑,老子去?去应付你那两个旧情人问东问西吗?
他干脆地摇头:“不去,我老婆要临盆了!”
“……”妈的,这家伙还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戚冠岩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元帅恕罪,我也不想去。我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她毕竟……”
毕竟这几天他所遭遇的剧变,归根结底,是十几年前种下的因,一切都与帝姬脱不了干系,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旧日的主上。
孙朗又将目光看向了陆守炎。
陆州牧一脸无辜道:“元帅,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
最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孙朗,意思是还得你去。
孙朗愣了片刻,勃然道:“开什么玩笑!我特意跑回来找你们想办法,结果屁用都没有,最后居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说出来了!居然说出来了!果然你也不想去啊!
戚冠岩与陆守炎是新人,不是很懂孙朗的心路历程与情感生活,所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由面露疑色,大将军拱手道:“元帅可有疑难之处?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帮忙参详一二。”
陆守炎也说道:“元帅但讲无妨,我等定然守口如瓶。”
孙朗还在犹豫,胡守信冷不丁地说道:“把赵云龙也喊来吧,她知道这事也没有任何关系。”
孙朗摆手道:“我让她去盯着银落与赵小姐她们了。”
“……”
想得可真周到啊,你。
这么熟练,肯定是在心里推演了很多次吧。
老胡看了看四周,叹了口气:“算了,我来说吧……简单来讲,就是帝姬这次前来明州,点了六军精锐随行,其中包括鹰扬军与天雄镇,主将分别为林黛玉和薛宝钗……你们懂了吧。”
于是戚冠岩与陆守炎秒懂了。
随即就面露古怪之色。
有好笑,也有揶揄。
难怪元帅这么慌啊……别的不说,单单这靖安侯府中,就已经住下了六七位女子,个个与孙朗不清不楚的,要是与林将军和薛将军撞上,那场面,啧啧啧啧啧啧啧……真是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戚大将军与陆州牧这两位明州封疆大吏的心情,可以用简单的两个字来描述。
——想看。
不过这话是决计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元帅大人双目含煞,表情阴鸷,宛若绝世枭雄一般,透着一股“老子心狠手辣”的杀气,莫说是想看了,就算只是出言调笑一句,说不定都会被按在地上暴打……
陆守炎堂堂文官出身,反应最快,立刻拱手道:“愿为元帅分忧。”
戚冠岩愣了一下,也跟着说道:“原来如此,元帅担心的是这个啊。 唉……家国天下,忠孝礼义……真是……”
他竟然是能最快理解到孙朗为难的人。
哪怕真实情况与他想象的并不太一样。
但他还是能够理解孙朗的心情。
大荒山一战必然发生了极为惨烈的内情,才令元帅心中怨恨难消、悍而复仇,哪怕荣国府是世代相传的国公门第,哪怕他的亲人们还在等他回去。
众生皆苦,有情皆孽。
他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元帅对我恩重如山,至少也要帮他解开这心结……
想到这里,他也说道:“元帅,戚某也愿意相助。如果您真的为难,那我也走一趟吧……有些事情,终究要有个了结。”
孙朗怔了一下,面露感动之色,刚想感谢几句,就听到对方又说道:“当然,还是要以元帅为首的,我等护卫在侧,好歹能……嗯……”
……好歹能帮我挡几刀吗?
孙朗刚想吐槽几句,戚冠岩又劝道:“元帅,我以为,若是心中有情,有些事情还是要早日坦诚相告,不要隐瞒,省得留下遗憾。”
他脸上没有悲戚之色,眼神却流露出了一点黯然,有些事情,他这辈子都无法释怀,他与他的夫人无疑都深爱着彼此,却都瞒着彼此,愚蠢地做着自以为高尚、自以为伟大的牺牲,却没有坦然面对彼此的勇气。
如果……如果有如果,那很多事情,一定有很多不同吧。
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
半晌,孙朗抬头,对老胡说:“听到了没有?快去把你那深沉厚重的爱意向你老婆大声喊出来吧。”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老胡恼怒道,“顾好你自己吧!整天吹嘘自己这么勇,到头来吓得跟什么似的!”
孙朗怒道:“我警告你,不要污蔑我!我哪里怕了!啊?我哪里怕了?我那是博爱!是尊重!是对她们的爱护!我只是不忍心伤害所有人,这难道有错吗?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这有错吗!”
胡守信嗤笑道:“这些话你敢讲给你那些红颜知己听吗?”
孙朗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敢……”
话音刚落,房顶突然传来了瓦片敲击的声音,片刻之后,一片瓦直接被掀开,露出了赵云龙的脸:“她们来了!”
孙朗噌的一声闪到窗边,开窗就要跳,但下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一脸卧槽:“妈的鲁大师!”
他背过身,靠着窗,一脸悲壮道:“考验友情的时刻到了!你们说过要帮我的!”
胡守信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陆守炎紧追其后,戚冠岩犹豫了一下,也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往外跑,这三个王八蛋倒是无所顾忌,直接从正门跑路。
“……喂!” 我的大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