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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孙朗与谢唯说悄悄话的时候,白羽威正在前面打头阵。
他虽然记忆尽失,但白家堡毕竟是他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镌刻在他的记忆中,他与这座凝聚着辉煌与荣耀的府邸,本来就是一体的,此时重新回到家里,哪怕是记忆失却,所有的一切依然如此熟悉。
在他出生之前,白家堡虽然说是个秦州的将门世家,但远远没有今天的规模,直到他这一代,家族积累的底蕴这才全面爆发,并且随着他得授金曜圣剑、成为辅国大将之后,腾飞的势头一发不可收拾,并且在天元大战结束之后、挟天元大功的势头,有了此等如日中天的威势。
这一切,他都是参与者,家族与荣耀,传承与信条,都与他密不可分。
但如今,被尊称为老祖宗的开创者,已经失去了记忆,将灵智与理性湮灭在了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之中,只留下一个浑浑噩噩的躯壳。
他拽开大步,顺着模糊的记忆,向着白家堡的深处行去,一边跑一边嚷嚷着:“这边!这边!我的剑……我的剑!”
孙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谢唯也紧随其后,白振明更是着急,他已经断定老父口中的剑就是金曜圣剑无疑,怎么能坐视这家族的至宝、后土的国器落入奸猾小人之手?遗失神器,可是大罪……
于是他展动身法,迅速追上了老父,先是狠狠地盯了一眼孙朗,然后喊道:“父亲莫慌!儿子来帮你寻找!”
白羽威理也不理,继续大步前行。
这一路声势不小,幸亏管家是白振明情同手足的奶兄弟,心思缜密、忠心耿耿,早已经一路安排妥当,严令府中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出门,将白羽威被发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否则被人发现老祖宗四处乱跑、大吵大闹,恐怕又会平白生出一些波澜。
白家堡规模迤逦、建筑连绵不绝,已经宛如一座小小的城池,最中央的地点,自然是白家最核心的机密所在,这里守备尤其森严,是府中严令禁止的禁地,擅闯者无论身份如何,一律格杀勿论。
在不够资格的旁支子弟与家族食客们的认知中,这里是神秘莫测的白家老祖宗的居所,那位天元英雄在此避世,不见外人。
有人说他老人家已经看透世事、参悟大道,有人说他老人家正在其中著书立说、推演神功,并且时刻等待着朝廷传召,重新披挂上阵。
也有胆大包天的人暗地里说,老祖宗在里面养伤,他老人家虽然在大荒山一战中幸存下来,但却受了极为要命的重伤……
不管怎么说,白家堡核心禁地,是所有人都不能踏足的禁区,任何胆敢窥视和擅闯的人,哪怕是家主的儿子,也要格杀勿论,这是守护者们得到的命令,可今天,他们遇到了最张扬的入侵者,远远就能听到剧烈的吵闹声。
等到那几个人临近,守护者们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为首一人长发飘飘、眉须狂扬,虽然造型变得豪放不羁、充满了狂野气势,但观其容貌,显然是老主人无疑——他这是怎么了?
老祖宗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再后面就是本代家主振明公,守护者的首领刚想出去拜见,就看到老令公昂然踏入环墙正门,对他们理也不理,径直穿了过去。
那两个年轻人也混若无事地跟了进去——哦,那个男人的神色最为从容,睥睨四顾,就像进了自家的后院,而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则是有些心虚,四下顾盼,忧心忡忡。
随即家主白振明也冲了过来。
守护者的首领低声道:“家主,这……”
白振明眼神阴沉,甩出了一枚金灿灿的令牌。
守护者们低声惊呼:“……金戈令!”
白家主冷然道:“秘密召集所有待命的守护者,全力戒备,上环墙,召集射声士,带着这令牌走一趟武库,给我把破城弩和大黄弓都拿出来!”
是那两个人吗?守护者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那两名年轻人的身影,随即心中一凛,低声应诺,四散开来,以极高的效率开始战备。
——想要图谋金曜圣剑?你就算花言巧语、有本事将这剑从父亲手中骗过来,也得有命活着离开白家堡啊!这金曜神器、帝国至宝,不是你这个小小的蟊贼能够随便拿走的!就用你的鲜血来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吧!
白振明心中杀机沸腾,吩咐完毕之后,就立刻重新跟了上去。
这边白羽威穿过最核心的护卫环墙,向着里面走去。
在严密的小型城墙的拱卫之后,白家堡最核心的区域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楼宇林立、格局森严,这里没有装满财宝的库房,也没有堆满书籍的楼台,而是一片种满花草、风景清幽的自然风光,只有二三屋舍点缀其中。
白羽威大步而入,望着周围的一切,眼中的迷茫与激动并存,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好像也不想想起什么,所以矛盾着、迷茫着、犹豫着……
突然一道身影迅速闪来,看这速度与身法,就知道来者功力不凡,一名黑袍老者突然出现,激动地跪下道:“将军,您……”
白羽威二话不说,随手一拳,将突然出现的老者打飞。
他就像随手赶跑了一只苍蝇,然后瞪着眼睛,继续观察这无比熟悉的一切,无数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腾,让他皱着眉头,让他下意识地前行。
孙朗与谢唯跟着走了进来,好奇地四下打量。
小妖精明显是个环保主义妖,崇尚自然与宁静,她从小在十万大山里长大,那里是隔绝人世的桃源,与这里很是相像,所以谢唯看到这鸟语花香、野趣幽静的田园景致,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迷醉:“好美的地方……”
孙朗看了看周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色,淡漠道:“哇,好恶心的地方,白老头居然能住在这里,不怕吐出来吗?”
谢唯不满道:“你怎么总是跟别人唱对台戏啊,这里风景如此之好,哪里恶心了?”
孙朗摇头笑道:“这你可就错了,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大家经历不同,人生各异,所以性格与喜好大不一样……”
“有人历尽繁华、看破财色,所以归隐田园,明白平淡是福,所以住在田野乡间,日日劳作,也能甘之如饴。有人却十年寒窗、苦练不辍,期望一朝鱼跃龙门、扬名天下,所以对于这种人而言,田野乡间是粗鄙的粪坑,而喧嚣嘈杂的帝都,则是能够实现梦想的乐土……观念不同,成长不同,所以选择不同,年轻人喜欢往大城市跑,而老人却喜欢往乡下搬……”
孙朗望着白羽威茫然的背影,嘴角讥讽的笑容变得更浓了:“所以,堂堂的金曜剑圣,德高望重的白老令公,在大荒山立下了千秋定鼎之大功、挟着无尽的荣耀与声望衣锦还乡后,就住在这种鬼地方,真是莫大的讽刺。”
谢唯一脸迷茫:“……我不懂。”
孙朗的语气很是平静:“意思就是,如果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之后,多半是要娶上十六门姨太太,出门就是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天天吃喝嫖赌,夜夜豪掷千金,至于封将拜相、剑履上殿、入朝而不拜,更是不在话下……这才是人之常情,所谓功成身退、归隐山林,不外乎两种情况……”
谢唯觉得这个说法非常的庸俗,开什么玩笑,史书上和故事中不是讲了很多不慕名利、心怀天下的奇士吗?苍生有难,就出山扭转乾坤,功成之后,就挂印而去,丝毫不恋栈权势——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俗气?
但她还是哼道:“哪两种情况?”
孙朗轻声笑道:“要么就是害怕,害怕君王过河拆桥,要么就是心虚,心虚自己之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的孙儿,你觉得你老子是哪种情况?”
白振明悄然出现,眼中杀机沸腾,看起来他若不是顾及老父的态度,早就一掌拍碎孙朗的脑袋瓜子了,但饶是如此,他依然咬牙切齿道:“一派胡言,疯话连篇,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父亲相提并论!”
孙朗哈哈一笑:“谁说相提并论了,他是我儿子,你没听到吗?”
白振明心中怒火炽盛,就想不管不顾直接出手,谁知道那小王八蛋后退一步,大喊道:“我的儿!这不肖孙子又想打爷爷了!”
白振明先是一惊,随即发现,老父听了这话,居然毫无反应。
他老人家在这清幽之地徘徊着,搜寻着,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白家主大喜过望,他眼中闪过了狰狞的杀机,冷笑道:“你喊啊,你再喊啊,你再喊啊!看看我爹会不会回答你!”
孙朗后退两步,眼神闪烁道:“孙子,你想干什么?翅膀硬了,连爷爷都敢打了?我可警告你,你爷爷我可是老当力壮、身体强健,一口气上五楼不在话下,你要是敢跟你爷爷动手动脚,我他妈一拳打死你……”
白振明再也忍耐不住,他右手一抬,瞬间提起十成功力,向着孙朗的胸膛派去,厉声道:“死吧!” 我的大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