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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大师,许久不见,又来叨扰,真是罪过。”
“苏施主严重了,佛门清净地,本就是为善男信女打开的方便之门,无需介怀。”
方丈的宽和,寺院的梵唱,令苏暖的身心得到净化。
她深深向方丈祈祷:“方丈大师,不知道贵寺可否方便,让我在这里住几日,诚心礼佛?”
“这个自然没问题,后院有厢房,苏施主可以选一间住下。”
“多谢。”苏暖松了一口气,又迟疑着开口,“大师,我想请您这次多做两场法事,可以吗?”
方丈面容和善的看着她抑郁难抒的脸,只平静的说:“苏施主,您这几年给寺院添的香火钱足够做很多场法事了,老衲也谨记您当日离去时的嘱托,每年的七月十五都为那无名氏的施主做法事,如今已六年了,施主,该放下了。”
“我知道。”她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手心有冷汗,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激动不害怕不愧疚,更加无法自如的放下。
自从上次跟王纯彦去寺院遇到那个男人之后,这件事情就重新成了她心头的梦靥。
她做梦,她失眠,她知道都与这脱不了干系,她唯有重新来这里,才能获得平静。
“可是大师,还是想麻烦您一次,多谢。”
方丈摇了摇头,带着悲天悯人的情怀看着心事重重的苏暖:“既然如此,老衲当为施主排忧解难才是。”
“谢谢你,大师。”苏暖再度松了一口气,跟着小沙弥去后面的厢房安顿了下来。
此后的每天,她都跟着师傅们做早课晚课,生活的清心寡欲,静心思过,戒躁戒躁,也忘了山下那红尘万丈,纷扰俗世。
她曾经想逃避,可是方丈大师开解她,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人死如灯灭,所有的爱恨纠葛能放下就应放下,生活已经很累,她不应该继续背着这样沉重的包袱上路。
于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傍晚,天边有五彩绚烂的晚霞,静静的照耀着这座深山古寺。
她踩着夕阳的余晖,默默站在终年香火不熄的长生殿外。
殿内整整齐齐的牌了不少牌位,唯有放置在最前面的那一块,是一块空牌。
苏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站着,一直到月光一点点爬上柳梢头,殿内师傅都要去休息了,她才默默的双手合十,深深的鞠躬,然后回了厢房。
深山老寺清静无华,可夏日的夜晚蚊虫也多。
夏日的夜晚不开窗闷热,开了窗又难免成为蚊虫口中的丰盛宵夜。
两相权衡,她便套了长衣长裤,静静落座在窗前,看窗外一轮皎洁明月当中,理心中万千愁绪。
“安阳,安阳……”一座单排别墅屋内,董安阳的身影自内不出,后面跟着一个着急出声叫他的女子。
她是董少芳。
一个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的高翻部长。
她穿着黑色的套裙,挽起的头发此刻已经有些松落,但平添几分慵懒高雅的韵味,她有一张精明利落而干练的脸,下巴的线条有些冷硬,可被她很好的修饰了,看得出,她是个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女人。
她拦住了董安阳的去路,并无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淡漠架子,她只是拉着他的袖子道:“安阳,难得回来一趟,老爷子虽然固执,可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能忍就忍忍吧,他也来日无多了。”
董安阳颀长的身影显得有点儿冷漠。
别墅屋前的花园里金银花开的正旺盛,爬山虎延满了整个院落,一阵风吹来,如卷起的海浪。
满树繁花,满院芬香,却难掩他心中的悲鸣。
不过看着董少芳那担忧的脸,他还是冷静自持的回答:“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院落,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燃起了星星之火。
董少芳看了,不免心疼。
她叹了一口气,又折回。
站在玄关处,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还有那满屋子的人,她只得叫保姆冲了拿了一双拖鞋换上。
老爷子有洁癖,家里容不得一点灰尘,她不得不揉了揉太阳穴,才坐回去。
不过这时候,满屋子的人,却无一人有心情吃饭,气氛弄得十分拧。
董安月率先站了起来:“爷爷,你慢吃吧,我先走了。”
“给我站住!”坐在上位的老者,随手拿起桌边一个薄胎的青花瓷杯盏就丢在了地上。
清脆的刺啦声就像是在人心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不是鲜血直流,而是汨汨的丝丝缕缕的淌过。难受的让人窒息。
董安月震惊的倒抽了一口气,董俊轩皱着眉头,保姆战战兢兢的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几乎在椅子上坐不住,一边的护士见状赶忙上来送药。
董安月抿着唇,柔和的脸上却带着无比的倔强,她摇头,也有哀莫大于心死的心痛:“爷爷,你知道这次安阳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被我们劝说回来的吗?你可以不承认他,但是,你无法否认他的身体里也留着我们董家人的血,我们董家本来就人丁凋零,爸爸大伯全都相继意外死去,俊轩身体又不好,我生了个外姓的女儿,除了安阳,咱们这个家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生龙活虎八面威风的董司令吗?承认吧,爷爷,你也快行将就木了,安阳现在发展的很好,他一点儿也不稀罕你给的这一切,所以,请你不要再横加干预和指责了,为何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一个个的,你还操控的不够多吗?”
“安月——”董少芳上前来想阻止她。
结果董安月呵呵笑了两声,对她说:“堂姐,我知道你也过得很辛苦,可是我真不明白这个固执的老头到底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咱们都能够接受安阳,为什么他就不行,那可是他的亲孙啊——”
从小到大,董安阳就是个透明的让人忽略的存在。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这样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的存在,但他们偏偏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装聋作哑,甚至任由董司令瞒天过海的,将人送走。
直到多年后不得不被寻回。
“够了,安月,你先出去一下吧。”董少芳见老爷子浑身发憷,当机立断命人送医院。
董安月与董安阳默默静立在院门口,看着董家的私人救护车将老头子带走,都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董少芳陪着去了医院。
董俊轩慢慢从屋子里踱步到院门口,他那张比月色更为透明皎洁的脸上带着无法忽视的病态苍白。
不过他的表情,向来倨傲自视甚高。即使对着自己的姑姑和舅舅,依然有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执拗。
董安月再度怅然若失的开口:“安阳,刚才老爷子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他就是这样的人,要强了一辈子,战斗了一辈子,他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董家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他其实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身上,他要你重振董家门楣董家光耀,但又……”
董安阳哂笑着将她的话接下去:“但又厌弃着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厌弃含辛茹苦将我养大的母亲?”
“安阳,你别这么说,那是咱妈,在我心里,她跟我自己的妈妈是没什么区别的,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见他们在那里争执了起来,董俊轩淡淡的开口:“你们还是别吵了,咱们不如来赌一把吧,看看老头子这次是不是真的会驾鹤西去,要是这次还不走,得,堂舅,我有个提议,不如,我去替你娶了那夏默吧。”
“胡闹!”董安月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董俊轩一眼,“口无遮拦,胡说什么,行了,你给我回去,好好照顾你自己的身体,你要是能活到娶妻生子的年纪,咱们也不用愁了。”
董安阳看着董安月揪着董俊轩的耳朵进了屋子,他继续站在门口的一颗老槐树下,静静的抽烟。
近乎三十年的陈年往事,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成为他人生的拖累。
少年的他,也曾乖僻而叛逆,也曾桀骜又不驯。可这到底敌不过时光的砥砺,将他打磨成今日内敛又锋芒尽收的模样。
香烟不知何时燃尽,烟头烫到了他的手,黑暗中,他低头,看着这唯一的一点红星逐渐熄灭,大地重新恢复成彻底的黑,让人绝望的看不到尽头。
巍峨山门洞开,幽远袅袅钟声相伴。
“阿弥陀佛,苏施主,一路走好。”方丈大师亲自送苏暖出门。
苏暖虔诚回礼:“多谢师傅开解,那我先走了。”
她在晨曦中来,如今又伴着清远日光,渐淡而去。
身影在一片青山绿树丛中,逐渐隐没。
顶头的红日逐渐东升。
等她下到山脚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的手已经在这个星期内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每天吃素,没有任何其他的荤腥,防止了一切感染的可能,所以已经恢复如初。
整了整肩上的轻薄的背包,感受着山脚下的车来车往,她恍然有种从天堂回到人间的错觉。
这段日子的修身养性,让她的心境恢复了平和,她觉得,自己足够有勇气走接下来要走的路了。
她先找了个车子,从乡下回到了城里,然后找到了手机店,买了个新手机,插上手机卡,电话和短信便纷至沓来。
赵士升的短信不少,虽然她离开前就告诉过他自己要半个月才会回来,但他还是坚持每天发个短信过来,苏暖看了看,每天都不少,也算是贴心了。 傲娇总裁俏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