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男人,会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
我被气得嘴唇发抖,他却又火上浇油:“允之说的没错,你野性难驯,我就不该想着如何去驯服你,所以现在,我就只能将你放在身边好好养着了。”
说着,他又要来吻我,眼看着他的脸逼近,我一伸手挡在了我们两人中间,他的唇落在我的手心里。
软软的,带着一股烫人的燥意,吓得我一下子往后弹开几步:“你别过来!”
“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胡定棠步步紧逼,很快便将我逼回了床沿上,“等你变成了我的女人,我会护你一生一世周全,你就能好好把心收一收了。”
“胡定棠,你别逼我。”我拔出银针,先是对准了胡定棠,忽然想到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转而又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胡定棠定定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不逼你,但你也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我还会再来的。”
他转身就要走,刚抬脚,又回过头来叮嘱了一句:“别想着跑,激怒了我,我不保证还会不会做出比今夜更出格的事情来。”
……
直到胡定棠离开十来分钟,确定他是真的走了,我才放下手中的银针。
太可怕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损招来对付我。
我不怕他恶言恶语,也不怕他对我动手,但我真的怕他对我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来。
吴欣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贞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她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当初就被糟蹋了。
可是事情发生之后,我没听说有人谴责施暴者,反而把一个小女孩逼上了绝路。
如果胡定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那我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就是浸猪笼,一条便正如他所说,成为他的附属品。
我心里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想不到别的办法摆脱他。
一连两天,我都窝在家里,哪都没去,胡定棠也没来找我,我知道他肯定是在等我自己上门去求和,我才不会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三天一早门一开,我就看到吴婆子站在我的店门口,身上还是那副花枝招展的打扮,头上的大花红的刺眼。
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吴欣,心里很不痛快,连招呼都没打,转身便坐在了柜台后面。
吴婆子也不恼,跟了进来,站在柜台外面看着我道:“孟小姐大喜。”
“吴欣后事办好了?”我没好气的质问吴婆子。
她脸色滞了滞,说道:“孟小姐别恼,欣儿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但既已成为事实,我们无法改变,我会好好厚葬她的。”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了一点,吴婆子也是受害者,这事也不能怪她。
她看我脸色缓和了一点,这才又开了口:“今天我来,是受人所托,孟小姐是有福之人,有人差我上门提亲来了。”
“上门提亲?”我最近这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了,怎么总遇上这档子事,当即便问道,“是谁?”
“孟小姐认识的。”吴婆子说道,“就是明阳山的胡三爷。”
胡定棠?
我艹,我说嘛,以他的脾性,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我放过去。
我不去找他,他便差了吴婆子上门提亲,如果我再没有回应的话,接下来他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是真的不敢想。
我瘪了瘪嘴,明白再挣扎也是无谓的,便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愿意好好的待在他身边帮他办事,他指东我绝不往西,直到他利用完我之后。”
吴婆子尴尬的笑了笑,抬起垂在柜台下面的手,将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放上来,说道:“胡三爷说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这个供奉起来,然后划破右手中指,将血滴在牌位上,这事就算成了。”
我掀开布包一角,只是一眼,便明白胡定棠的用意。
布包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方牌位,这是要收我为他的弟马,正式替他办事了。
我点点头,道:“你让他放心,我会照做的。”
吴婆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毕竟,胡定棠找上她,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如果我执意不肯,她也得跟着伤脑筋。
胡氏公馆在整个临安城的名声都很好,吴婆子一个小小的媒婆,如果能攀上胡氏公馆这层关系的话,也算是她的造化,她当然不想搞砸胡定棠交给她的事情。
那布包一直就放在柜台上,我并没有急着打开,从心底里其实是有一点排斥的。
辗转到了晚上,关店门的时候,无意中又睹到那布包,整个人都很无力。
认命的拿起布包去了后院,将牌位从布包里面抽出来,放到正厅供桌上去,然后洗手、燃香、三叩九拜,之后,拿起准备好的尖刀,划向中指。
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我用力捏了捏,挤出更多的血,然后抬手朝着牌位上面滴下去。
这血一滴上去,我与胡定棠之间就产生了一道契约,从此我便是他的弟马,我替他做事,帮他积累功德,他护我周全,帮助我修炼得道。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血刚落下去的时候,凭空里,一阵阴风拔地而起,只听得咔擦一声,牌位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我惊愕的看着碎成两半的牌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阵阴风转瞬即逝,周围再没有任何异常,牌位却彻彻底底的坏了,胡定棠灌注进去的法力,也荡然无存。
再去看我的手,刚才尖刀划出来的伤口还在,但是血液已经凝固了,挤都挤不出来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但我与胡定棠之间的契约没能完成,他至少还会遣人来质问我吧?到时候再跟他解释,重新缔结就行了。
将坏掉的牌位收拾好,洗漱之后,我便上床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子里猛然一凉,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惊得我张嘴便要叫,就听到耳边,胡定棠的声音响起:“别叫,是我。”
“胡定棠你给我下去!”我扯着被子往床里面缩,他一把将我箍住,又把我拉回了他的怀里。
他手一挥,屋里的油灯便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笼罩下,我正对上他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神。
我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牌位的事情,解释道:“我答应你的事,我去做了,可是,失败了。”
“我知道。”他说着,伸手拿起我的右手,朝着中指看去。
伤口还在,他的大拇指指腹来来回回在我的伤口上摩挲了好几遍,这才松开我的手,说道:“到底还是我小瞧了你,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要收我做弟马吗?”
“收不了了。”胡定棠松开我的手,又抚上我的脸颊,眼神复杂的看着我,问道,“孟九裳,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背后之人又是谁?”
他不止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但这一次却让我瞬间后脊梁骨发麻。
背后之人?
胡定棠肯定已经知道我不是原本的孟九裳了,如果他再追问下去,我该把借体还魂的事情告诉他吗?
我还没想好,他却又说道:“那么霸道的反噬之力,差点让我重伤,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解释道,“一切都是按照流程去做的,只是滴血上去的时候,起了一阵风,牌位就裂了。”
“好,我知道了。”胡定棠说着,伸手覆上我的额头,他的手很大,覆下来的时候,连带着将我的视线都遮挡住了。
一股热流从我的眉心之处直往脑袋里面窜,我试图摇头躲开他的手,他却按着我说道:“别动。”
那股热流沿着我的经脉,一点一点的往我身体里面蔓延,似乎要走遍我全身似的,我僵硬的躺在那里,任由他用这种方法窥视我。
比起让我亲口跟他解释,我倒是宁愿由他自己来弄清楚一切,毕竟,有些事情我也解释不了。
比如,为什么供奉的那牌位会裂开,还差点反噬了他。
好一会儿,胡定棠才松开了我,眼睛却没有从我的脸上挪开。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以为他会跟我说些什么,但他始终一语不发。
我只得挪过眼神去,他却伸手将我脸又挪回来,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唇,那眼神让我心里发慌,就在他压下来的瞬间,我曲起膝盖,顶在了他肚子上:“别。”
“你并不爱我,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彻底的收服我,但大可不必。”我急急道,“可你这么做,会毁了我的。”
“我说过,我可以娶你。”胡定棠说道,“你太拧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你学乖。”
“我乖。”我怕,真的怕,力量上的悬殊,让我无法抵抗他,但让我就这么丢了清白,还不如杀了我,“本来我都同意做你的弟马了,是你无福消受,不能怪我,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我的诚意。”
“呵。”他又抚了抚我的脸颊,他似乎特别钟爱这个动作,“我比较喜欢你现在这副乖巧的样子。”
我满头黑线。
“希望一直保持,否则,”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说过,我认定你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蜷缩起身体,紧紧的靠着墙,不敢挨着他躺过的地方,心里没来由的慌。
他可以随意在我的私人空间来去自如,这让我没了丝毫的安全感,还有他最后对我笑的样子,一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立刻跟着竖了起来。
‘我认定你了’这句话,他说过两次,上一次说,是吓唬我,而这一次,我能感觉到他是发自内心的。
他从我身体里面到底窥探到了什么?
……
一整夜我都没睡得好,心神不宁的,在阴司局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稳重心性,在遇上胡定棠之后,瞬间土崩瓦解。
他是我来到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交集最多的男人,还救过我几次,他对于我来说,到底……有些不一样的吧?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没过多久,吴勇便找上门来。
吴欣没了,死状那么恐怖,对吴勇的打击特别大,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是太好。
我把他让进店来,他却摆摆手道:“孟小姐,我就不进去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我问。
“你还不知道?”吴勇诧异道,“我以为胡三爷应该跟你说了。”
我摇头,吴勇继续道:“胡三爷收了吴奶奶做弟马,昨儿个的事情。”
我是真的被惊到了,胡定棠这一出出的,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胡三爷说了,他忙,吴奶奶这边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找孟小姐帮忙。”吴勇冲我笑了笑,“我们现在都算是孟小姐的部下了,这不,今早有单子上门,吴奶奶定夺不了,便差我来接孟小姐过去。”
“我……”
该死的胡定棠,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吗?
但我既然已经说了,会乖乖听他的话,就不能忤逆他,至少现在不能。
我咬牙点头:“好,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
这是我第二次来吴婆子的媒婆店,总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吴婆子早早的已经等在了门口,老远看到我,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一个劲的说,孟小姐能来太好了。
进门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上次被吓得神神叨叨的那个女孩子,已经不在店里了。
店里的伙计毕恭毕敬的站在两旁,管家已经搬出了太师椅,过来就要扶我坐过去,弄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你们不要这样,有事说事。”
“我的小姑奶奶,托您的福我才攀上了胡三爷,您可是我吴红莲的贵人。”吴婆子将我按在太师椅上,拉过一边的板凳,这才坐了下来说正事,“再说,今儿个这事,我是真的定夺不下。”
“什么事?”我问。
“这事还得怪萧王爷。”吴婆子脸上郁郁道,“亲王府的事情,胡三爷解决的漂亮,折服了萧王爷,他现在对胡三爷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但就算他是萧王爷,想见胡三爷也没那么容易,昨儿个我刚做了胡三爷的弟马,今儿个一早,他便打发了府里的人来请我们过去。”
“他家还有事情没完?”我也皱起了眉头。
吴婆子摇头:“如果是他家,我倒没那么为难,据说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之前是做过副将的,在咱临安城里,是有一点实权握在手里的。”
我立刻就明白了,萧瑾瑜再怎么身份尊贵,那都是前朝的事儿了,他如今在这临安城里,也得仰仗着别人才能过的安稳,说到底,我们可以得罪萧瑾瑜,却不能得罪了这位副将。
这是个烫手山芋,不接,驳了人家的面子,人家心里不痛快,接了,要是没办好,一顶帽子扣下来,咱们还是吃不了兜着走,也难怪吴婆子提到萧瑾瑜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
我问吴婆子:“他家的事情,棘手吗?”
吴婆子双手抄进了袖子里,娓娓道来:“这副将家的事儿,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副将这些年在外打拼,捞得盆满瓢满,先后娶了七房姨太太,但没一个会下蛋的。”
“今儿个开春,七姨太的肚子有了动静,副将喜出望外,宠得无法无天,只是怀胎十月,七姨太非但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据说还得了重病,这病还会传染,七个姨太太没一个幸免。”
“什么病这么厉害?”
“怪病,都是坊间传闻,没人亲眼看过。”
听到这儿,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依你的意思,这事儿我们不管怎样都得接,那就去看看吧。”
“啊哟,我的小姑奶奶,您真是太敞亮了。”吴婆子成功的将这烫手山芋甩给我,笑得红光满面。
我无奈的摇摇头,心想着,反正我接了,能做就做,做不了胡定棠给我收拾烂摊子,我也不怕。
我这边答应下了,那边,吴婆子便联系了亲王府的人,午饭过后,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媒婆店的门口,萧瑾瑜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一袭素袍穿在身上,手上握着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笑着走上前来:“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萧王爷气色倒是比之前好多了。”我搭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吴婆子后脚跟了上来。
在马车里坐稳之后,萧瑾瑜笑道:“连番叨扰孟小姐,还请孟小姐海涵。”
“萧王爷客气。”我也笑着回道,“只是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卢副将家的事儿,大城市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区区一小女子,怕是拼尽全力,也不得窥其奥秘,到时候……”
“孟小姐不必紧张,连月来,卢副将投医无门,深知这事万般棘手,不会随意迁怒任何人的。”萧瑾瑜连忙说道,“孟小姐能赏面去看一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倒是安定了一些。
只是真正到了卢府,看到躺在床上的七姨太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一惊。
七姨太整个人瘦如干柴,因为瘦,眼窝深陷,眼珠子突出来,显得有些恐怖。
她的四肢过分的长,蜡黄色的皮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骨节都能看出形状。
但她的肚子却高高的鼓起来,像是要临盆的样子,我伸手去摸了摸,硬如石块。
就算是死胎留在了肚子里,也不该是这般样子。 毒骨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