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还是被胡定棠送下了山。
在我跟他争执了那么久之后,我以为我终于占了上风,却没想到,他一手提起我的后领子,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将我送了回去。
一直送到了寿衣店,扔下我就走了。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跟他讲道理耍心眼,根本就是徒劳。
他只坚持他自己的立场,你不服从也得服从,无论你怎么折腾,都无法改变结局。
霸道!不讲理!专制!
没一点好的。
我气得一跺脚,转而又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大衣,忽然又想起前半夜他的好,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胡定棠这个人了。
……
金丝蛊被除,古墓坍塌,一些不死心的人趁乱又去挖了一圈,几乎将古墓掘地三尺,最终却什么都没挖出来,金矿的事情,至此才有了终结。
我在寿衣店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两天,又请木匠将摇摇欲坠的门加固了一下,忙完一切,累的我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是深夜。
我睁着眼睛盯着帐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离不开临安镇,又攀不上胡定棠,外婆也救不出来,好像自己成了一个废物。
正想着的时候,前面店门被敲响,吓得我一个激灵。
披上外套走出去,站在门后谨慎的问了一声:“谁?”
“孟小姐,是我,吴勇。”吴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皱起了眉头。
那天,吴勇被我从古墓里面拽出来,后来是胡允之将他弄醒,送他回去的,这深更半夜的,他来找我做什么?
我谨慎的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孟小姐,能开开门吗?我有事求你。”吴勇说道。
在古墓里面的时候,短暂的交谈,让我对吴勇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他这个时候来求我办事,难道是为了他妹妹?
打开门,吴勇就站在门口,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怯生生的裹在一件打着补丁的灰色夹袄里,头发有些乱,遮住了大半边脸颊。
这应该就是吴勇的妹妹吴欣了。
“外面露水重,进来说话吧。”我将两人让了进来,关上门,顺手栓上了门栓,将他们领到了后面堂屋。
我去给他们倒茶,吴勇站着,吴欣躲在他的身后,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吴勇的衣服,似乎一松手就会摔下去似的。
“站着做什么,坐啊。”我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吴勇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吴欣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看向我,说道:“孟小姐,这么晚上门打扰你,实在对不起,只是,我们只能晚上趁着没人看到再过来。”
“为什么?”我不解道。
“因为……”吴勇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吴欣,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孟小姐,你能连夜帮我妹妹做一套寿衣吗?”
我一惊:“吴勇,你说什么胡话呢,好端端的,为什么……”
吴勇之前跟我说过,他之所以会跟着梁头他们下墓挖金矿,就是为了筹钱给吴欣看病。
金矿没挖到,没有钱,这会子又要替吴欣做寿衣,难道他想带着吴欣自寻短见?
我忍不住朝吴欣看去,瘦削的小姑娘低着头,斜靠在椅子把手上,看起来的确很虚弱,摆在腿上的两只小手相互交错的绞在一起,手背上明显有伤。
我皱了皱眉头,话都没说完,站起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两只小手。
吴欣一惊,抬头看向我,眼睛与我一对视,立刻又低下头,用力的想要将手抽回去。
仅仅是这么一丁点动作,她已经气喘吁吁,我抓紧了她的手,把她袖子往上一捋,便看到更多的伤疤。
我猛地回头盯向吴勇,质问道:“是谁打的?”
吴勇嗫嚅着嘴唇,一副说不出嘴的样子,我顿时怒了:“你家暴你妹妹?”
“不不不,不是我,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她?”吴勇赶紧解释。
吴欣也慌了,小声说道:“不是哥哥,不怪他,怪我自己。”
吴欣瑟缩着身子,恨不得缩成一个点,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才好,吴勇坐在那儿,眼睛盯着门槛,眼神有些空洞。
这种空洞,给人一种心死的感觉。
“在你没跟我说清楚一切之前,我不会给你妹妹做寿衣,也不会再让你妹妹跟你走。”我最终说道。
吴欣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姐姐,真不怪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生在这个世上,我是罪孽,我该死……”
女孩喋喋不休的说着,每句话里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厌世情绪,我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卑微,顿时心疼不已。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吴欣,每个人的出生都是有意义的,都是平等的,没有对错,你告诉姐姐你的苦衷,说不定姐姐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的。”吴欣茫然的摇头,“我病了,过完十五岁生日,我就会死去,姐姐,如果你可怜我,请帮我做一套寿衣,让我走的体面一些,好吗?”
过完十五岁生日就会死,这是什么道理?
十五岁,那正是一个女孩行成人礼,代表着她刚刚长大成人的年龄,怎么在吴欣这儿,却代表着死亡呢? 毒骨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