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天擎那架势,分明就是在逼着胡定棠将我推开,不准我跟胡定棠回去。
胡定棠也挺委屈的,一方面,他肯定是想跟我在一起的,另一方面,他又得在意阎天擎的态度,毕竟,这个老丈人他得罪不起。
按道理来说,我是该跟阎天擎走,毕竟我得见见我母亲,但我现在却不能走。
曼陀罗花妖解决了,禁地的封印解除,算是阎天擎在清理门户,与狐族无关。
但狐族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胡靖阳还在。
胡定棠这一回去,可能顺风顺水,胡连城拿下胡靖阳,推胡定棠上位,一切水到渠成,但也有可能,新的挑战还在等着胡定棠。
他受伤蛮严重的,禁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那些拥护胡定棠的狐狸们,损伤也惨重,这会子回去,如果有人居心不良,他可能会很被动。
胡定棠推了推我,轻声说道:“跟小姑丈走吧,等着我。”
我反手一把抱住胡定棠的膀子,说道:“我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哪都不去。”
胡定棠无奈的看了一眼阎天擎,阎天擎一甩袖子,恨恨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然后冲着胡定棠语重心长道:“你们狐族将会有大变故,心中要有点数,做事不要拖泥带水,感情用事,别指望别人替你擦屁股。”
说完,阎天擎便消失不见了,胡定棠满脸通红,这话,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安慰道:“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不,小九儿,你错了,小姑丈是在提醒我。”胡定棠说道,“你别忘了,小姑姑的魂魄虽然还在,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她已经故去了,她是狐族的圣女,前一任圣女陨落,下一任圣女会立刻降临,我们狐族最近,怀孕的人不多。”
我顿时一惊,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胡允熙?”
说出来之后,我又连忙摇头:“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胡允熙才怀孕几个月,孩子还没成型呢,不可能生下来的,咱们狐族主脉除了胡允熙没有别人怀孕,那肯定是支脉,支脉那么大,有一两个孕妇又有什么奇怪的。”
胡定棠摸摸我的头,说道:“小九儿,你忘了,我们不是人,是狐,人才要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狐狸,孕期很短的。”
胡定棠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又说道:“小姑丈说的对啊,不能感情用事。”
“你想通了?”我问道,“但也可能是多想了。”
胡定棠摇头,说道:“禁地的事情这么大,那么多狐族兄弟姐妹都来帮忙了,视死如归,可是,我舅舅终究没有来。”
我看向胡定棠,看着他紧皱的眉宇间,隐隐的含着一股悲伤之气,知道他这一次终究是失望了。
是啊,胡连城守着祖坟以及胡卿安留下来的死士,却按兵不动,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保护祖坟吗?
胡定棠又说道:“以前,我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害怕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现在,事情很明显了。”
“或许以前他没有那份心,就算是有,也在隐忍,但现在,他不用了。”
“曼陀罗花妖被解决,大伯父灰飞烟灭,胡靖阳被他收揽,允熙再生下狐族下一任圣女,架空我,甚至杀了我上位,他必定也能一呼百应,小九儿,这一次,我们可能要孤军奋战了。”
我一把抱住他说道:“没事的,至少还有我陪着你啊,再说了,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狐族也不都是酒囊饭袋,更重要的是,胡允熙真的能生出下一任圣女吗?”
圣女不管出身如何,都有一个底线,那就是血统纯正。
胡允熙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跟胡一南和曼陀罗花妖有些关系,沾染上了阴煞之气的胎儿,真的能成为狐族下一任圣女吗?
我看够呛。
胡定棠不置可否,只说一切小心行事。
我和胡定棠一路出了禁地,朝着老宅的方向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刚到了半山腰,靠近祖坟的方位,远远的就看到有人站在路中央,背着手在等着我们。
即便是离得远,我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人不是胡靖阳又是谁?
“看来,你猜的没错。”我拉了一把胡定棠,说道。
胡定棠冷哼一声:“跳梁小丑罢了,我还能怕了他不成?我倒要看看,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等我们走到胡靖阳面前的时候,他泰然自若的站在那儿,下巴抬得高高的,还是那么一副完全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样子。
我们也没打算跟他搭话,胡定棠握着我的手,想要将我直接从胡靖阳的身边带过去,不跟这人废话。
但胡靖阳显然是不打算放我们走的,双手抱胸说道:“恭喜你们啊,成功的解决了曼陀罗花妖的事情,你们算是狐族的大英雄吧?”
这质疑的口吻让我们很不舒服,阴阳怪气的。
胡定棠还是不说话,等着胡靖阳的下文,胡靖阳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狐族准族长以一己之力,平定曼陀罗花妖之乱,却不幸以身殉职,你说,咱们全族的子民会不会生生世世,对你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以身殉职?”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能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瞎话来,“胡靖阳你真是老糊涂了吧!”
胡靖阳意味不明的笑着,眼睛始终盯着胡定棠,说道:“以身殉职,多好的词儿,那么的高尚纯洁,总比母亲周旋两兄弟之间,嫁二弟,怀大哥孩子,生下老大私生子来的好听的多吧?”
一开始,无论胡靖阳怎么说,胡定棠都表现的很冷静,毕竟,无论是怎样的威逼利诱,都是我们所能预见得到的,所以,并不惊讶。
可是胡靖阳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诋毁胡定棠,这就真的忍不了了,胡定棠伸手去薅胡靖阳的领子,将胡靖阳提了起来,一字一句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胡靖阳戏谑道,“接受不了,你杀了我啊,胡定棠,你听好了,只要我出事,紧接着,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就会立刻公之于众,甚至,当年你母亲与胡一南暗通款曲,两人之间传递的那些情诗情信,都会被全族人看到。”
“在这些情诗情信之中,或许有那么一两封信上提到你的生父是谁,这事儿一旦被族人所知,你说,你的脸面该丢在哪?你配不配坐这族长的位置?”
胡靖阳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胡定棠全身紧绷着,两拳握的紧紧的,眼看着便要憋不住了。
我赶紧说道:“胡定棠你别上他的当,什么情诗情信啊,那都是假的,你想想,你和你父亲同样的病症,如果你们不是亲生父子关系,那病怎么可能遗传到你的身上?”
胡靖阳嗤笑道:“遗传?难道胡一南身上就没有受曼陀罗花汁的毒吗?只不过他与曼荼罗花妖有合作,所以有些事情就能有效地控制甚至是避免,但他的后代可能就不一定了。”
“这个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谁又能真正的说得清?胡定棠,你明白我的话吗?”
胡靖阳说着,阴恻恻的笑了起来,那种志在必得的神情,刺痛了我和胡定棠的眼。
胡定棠直接一拳头上去,想要狠狠的揍胡靖阳一顿,但却被胡靖阳灵活的躲开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急了吧,但急也没用,事实上的真相是怎样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族人会相信什么,以你这样的身世,到底配不配坐在族长这个位置上!”
“难道我不配,你就配吗?”胡定棠咬牙切齿道,“有本你就将事情散布出去,让所有族人相信你,否则,我迟早会让你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胡靖阳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道:“胡定棠,你别忘了,胡定乾还活着,如果他作证,拿出什么遗书来,亦或是,你舅舅也帮着真实一下,你说,到时候这出戏会不会特别好看?”
书信可以伪造,但人心却是极其难测的,胡定乾在狐族的威望就不提了,胡连城的地位可不一般,他又是胡定棠母亲的亲哥哥,当初发生的一切,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胡靖阳将胡定乾与胡连城搬出来,真的是太过分了,他早已经准备好这一切了吧?
“胡一南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讽刺道。
胡靖阳挑了挑眉,眼神朝着老宅的方向看去,说道:“死了?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的分毫印记在了吗?”
我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胡靖阳这话说的太诡异了。
可一时间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我看到本来已经放晴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整片乌云笼罩在狐族老宅的头顶上,像是特别针对老宅而来的。
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胡定棠怒不可遏道:“你们真的疯了!”
胡靖阳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不疯魔不成人,如果没有做好一切准备,我们怎么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呢?”
“现在,你想好了吗?到底是殉职,还是不殉职,你只有一次的选择权利!”
胡定棠哆嗦着嘴唇吼道:“我舅舅呢?胡连城呢?叫他出来跟我说话!”
“他现在很忙,忙着迎接自己的外孙女儿,怎么可能有时间来见你?胡定棠……”
嘭!
胡靖阳的话还没有说完,胡定棠一拳头已经上去,正中胡靖阳的右边脸颊,我只听到一声闷响,胡靖阳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有血流出,不知道是牙碎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胡定棠做完这一切,拉着我的手要离开。
胡靖阳忽然将手指插进嘴里,一个响亮的口哨声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片黑衣人,人人手里握着武器,将我们围在中心。
胡靖阳一只手揩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你们的赤手空拳,还真指望跟我们整个狐族斗?做梦去吧!”
“不管是你们自己选择自行离开,从此再也不涉足狐族的事情,还是我将你们俩处理掉,再往外宣称你们以身殉职的消息,你说,是不是更省事了?”
胡定棠盯着胡靖阳,简直目眦欲裂了,紧接着,胡定棠又是一拳朝着胡靖阳砸过去,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停歇,连续的攻击,将胡靖阳纠缠住,而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却扑了上去,数量之多,得有五六十人,胡定棠一己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我本应该是跟胡定棠一起并肩作战的,但是当我看向狐族老宅的方向,辨别出笼罩着整个狐族老宅的那团乌烟瘴气的东西哪里最浓重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惊。
是祠堂!
按照胡靖阳所说,胡允熙快要生孩子了,胡连城亲自坐镇,为什么?
胡允熙生孩子,要么在家,要么在巫医那边,怎么会在祠堂?
这一切都很不符合情理。
不在家生,不在巫医那边生,却偏偏在祠堂生产,为什么?
因为祠堂里有能够帮助胡允许顺利生产的东西在,没有那东西,胡允熙生出来的将不是狐族下一任圣女,而是一个祸害。
祠堂里有什么呢?
有老祖宗的牌位,有圣女的供堂,里面不仅蕴含着先祖们的法力,更重要的是,祠堂,与祖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胡允熙这一胎,从现在看来,并不是自然怀上的,否则,很难把时间点对的这么准。
所以……
所以当初,胡允熙是被谁陷害,送给胡定乾的?
是谁明知道胡定棠不会给胡允熙带来幸福,是谁一开始把胡定棠当个宝,可面对胡定棠的病,回天乏术之时,试图将他放弃?
是胡连城。
胡定棠因为毒骨缠身,那时候是看不到未来的,胡连城表面上与胡定棠还舅甥情深,事实上都是做给胡卿安看的吧?
在胡连城的眼里,从一开始,他就是中意胡定乾的,转了一个莫大的弯子,还是将胡允熙万分合理的送上了胡定乾的床。
而那一夜,胡定乾与胡允熙之间发生了关系,这一夜到底还掺杂着多少阴谋诡计,胡连城联合胡靖阳他们算计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一切都掌控的这么好,现在,就等着瓜熟蒂落,帮他们开疆扩土了。
说到底,胡连城就是想通过祠堂祭祀,连接祖坟,引出祖坟积累下来的功德,福荫胡允熙!
胡连城的如意算盘打的太精了,我们终究还是不是他的对手。
不,不能让这一切发生,不能让胡连城得手。
这么想着,我直接丢下胡定棠,朝着老宅的方向跑去。
很快,黑衣人将我围在了中间,我拉开架势便跟他们开打。
我和胡定棠之前在禁地之上,真的是消耗的差不多油尽灯枯了,这个时候再打斗起来,真的很吃力。
相反,胡靖阳他们虽然前段时间闹得纷纷杂杂,这段时间已经休息好了,打斗起来,游刃有余。
老宅上方的黑气越聚越多,祠堂那一片已经黑成了一片,什么都分辨不清了。
我和胡定棠一边打,一边朝着彼此互相靠近,最终,我们俩背靠着背,终于挨到了一起。
黑衣人死了不少,但胡靖阳领头,剩下的黑衣人还是不少,我低声对胡定棠说道:“你想办法先回老宅祠堂,这里我顶着,他们不敢真的将我弄死。”
我毕竟是冥王的女儿,就算是将我打得残废,也没有谁敢壮着胆子真把我弄死的,除非他们嫌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
但是胡定棠却坚定道:“不会的,我绝不会将你一个人留下。”
胡靖阳嗤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俩还上演这种苦情戏码,这是要演给谁看?试图感动我们吗?可能吗?”
“别卿卿我我了,现在就让我送你们两上路,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胡靖阳说着,双手竖起来,在头顶上啪啪的拍了几下,顿时,周围忽然又涌出一对人马。
那些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遮着面,但是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上面,都有相同的标记。
黑衣的左边臂膀上,绣着同样的血红色九尾狐标记,一个个张扬的昂首望月,傲娇不可一世。
我还没看出来这些人是谁,胡定棠却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是爷爷培养出来的死士!”
胡卿安培养出来的死士,现在却被胡靖阳调遣,将我们围在了中央,那架势,分明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哈,真是造化弄人,胡卿安永远不会想到,他留的最后一手,竟然最终会害了他最爱最器重的人吧?
看来今天,我和胡定棠是在劫难逃了,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毒骨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