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
20XX年9月27日星期一阴
难捱的周末后是更难捱的周一。
“许梦,你总算来了,周五看你晃晃悠悠走出球场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热的天气自己竟然还会发烧。”
“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
“不过今天还是有些凉,你出去记得加个外套。”郭思佳说着拿出上周我没来得及带回去的空白试卷,“温存的话说完了该轮到坏消息了,这些你都要补。”
我长叹一口气,有些事还真是躲不开。
“对了,上周你还错过了一则新消息,咱们班有新同学转入。”郭思佳凑近我身边瞄向教室的后排小声说,“很帅哦。”
“是吗。”我故作淡然的翻着习题册。
“外地的转校生,但初中是十六中的。唉,对了,你不是也从十六中毕业?”郭思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是吗?”我的嘴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动。
“说不定你们认识呢?叫易楠的,认识吗?”郭思佳拽着我的胳膊,联动着我手里的本子摩擦在桌上沙沙作响,“不认识吗?听说他在中学里很有名气的,差不多是男版徐冉冉那类的角色。”
她言之凿凿的样子,仿佛这么多年易楠的好朋友是她而不是我,“没有印象吗?难不成传闻是假的?”
“见过的,同校同届的学生肯定见过的。”我撇开郭思佳的手,铺平桌上的本子,“我先补作业。”
“你这发得什么烧,怎么还有让人越来越认真的魔力。”郭思佳伸手摸向我的额头,我想要硬回她一个微笑结束对话时,才发现自己僵硬的嘴角只能勉强向一边挑起。
我本以为我会在与易楠的见面后大哭一场,但直到现在我都冷静的有些怀疑自己,甚至在和许希的通话里都没有提及一丝一毫有关易楠的消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先选择了忘记,可现在的他总是不记得从前,不记得我了,我总不能一直像个八岁的孩子反反复复纠缠在过去。
暑假的篮球场里不是已经和自己和解了吗,更何况眼前还有堆成山的物理考卷对我死死不肯放手。
都是安慰自己的好借口。
教室里突然骚动起来。
“就是他。”郭思佳使劲用手肘推着我。
我抬起头,易楠走了进来,每个人都好奇又兴奋的看着他,看来短暂的周末并没有降低他们对这个新生的兴趣反而给了他们更多的时间搜集关于他的信息。
我看着他礼貌的向经过的人点头,直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还在窃窃私语,每个人都在交换着新得到的消息。
“是不是他,他是不是像传闻里说的那样,成绩好人又优秀?听说学校为了留住他给了不少优待条件,他的照片都已经挂上宣传栏了,就在徐冉冉旁边,上面也写了好多奖项呢。”
“是吧,我也不是很熟。”我毫不兴奋的样子让郭思佳怏怏的闭上了嘴。
我是那个等了许久都没再等来新消息的人,这次关于易楠的故事分享会,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参与。
“正式上课前,先说两个事。”班主任魏佳的出现终结了这场喧闹,“校广播站要选拔主持人,男女不限,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参加也可以推荐;还有每年元旦联欢的节目筹备已经开始了,班委负责组织一下。现在课业虽然很紧张,但我还是鼓励大家丰富课余时间,多参与集体活动。全面发展一直是咱们学校的宗旨和传统。好,开始上课了。”
整整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回头,我与易楠相隔三排座位的距离竟然比消失的那一年还要远。我听着每个课间每个人与他的谈笑风生,却不想也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周末的那个陌生人,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你也在这个班啊。”我急匆匆的想从教室逃出,却还是不偏不倚的遇到了易楠。
同在一个班,从前甩都甩不掉,现在又怎么能躲过。
“你是许梦对吧。”
“嗯?”
“许梦,又见面了。”
“嗯,新学期快乐。”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胡乱甩出一句,匆匆结束对话。绕过易楠,从他与门框的缝隙间钻出,直直的逃出走廊,直到冲上操场的跑道,再也没法办抑制自己的情绪,一年来积累的所有焦虑、不安、抱怨、等待都在易楠简单的一句“又见面了”之后化成了眼泪。
“你是许梦,对吗?”我是许梦啊,我一直都是许梦啊,是你忘了还是我忘了。我日日等着你的消息,却等来一个根本不记得我的你,我究竟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零星的一丝记忆里都没有我的影子吗?
“许梦。”信旸一把拉住狂奔的我,强大的惯性差点带倒了我们两个人,“你这是为晨跑做准备呢?”
信旸笑着的脸在看到我的眼泪后马上变得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赶忙抬起胳膊,用衣袖抹干了眼泪,“奶奶还等我回家,我先走了。”
“你哭什么?”
“没,做卫生呛到了。”
“不高兴就说出来,师傅帮你解决。我还不知道你。”
“你知道我?”信旸半开玩笑的脸被我突然的认真怔住了,“你知道我?你怎么知道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我是谁,我是许梦,许梦又是谁?”
“你怎么了?”
我没办法在易楠面前倾诉的眼泪竟对着完全不知情的信旸哭的稀里哗啦。
也许正是信旸的全然不知才能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倾泻着所有关于易楠的情绪。
篮球场那次是,这次也是。
易楠陌生的脸一次次的浮现在我眼前,我歇斯底里的哭着,全然不顾偶尔经过的人和面前手足无措的信旸,直到黄昏的斜阳再一次划过我和信旸之间,我也再没了力气。
“我是不是特别难看或者特别奇怪。”见我终于平静下来,信旸才开了口。
“啊?”我沙哑的嗓子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音节。
“为什么你见到我总是哭。”他无奈的挠挠头,我终是被他逗笑了,笑纹撑开已经干涸的泪痕有些沙沙的痛,我本能的捂住了脸。
“好了,你遮住也没用了,我已经看到了。”
真是失态,我拍拍皴住的脸,不想再把自己的坏情绪传递给信旸,总要给自己想个漂亮些的理由。
我向后退了退,对着信旸拱手抱拳,“师父,徒儿学艺不精,今日和难题大战几百个回合仍旧败下阵来,特来讨个说法。”
“行了八戒,看你哭的,高老庄咱们再不去了就是了。”信旸边说边向上推着自己的鼻子,惟妙惟肖的哼了一声。
夕阳彻底散去,街边的霓虹灯相继亮了起来,我和信旸的影子被拉的好长,信旸踩着我的影子说只要踩住了我的尾巴我便再也哭不出来了。
有些过去的事,没办法再强求,就像逝去的日光,总也抓不住。即便是跨越长夜的等待,也都是另外的一天了。 实验中学时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