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沈慕衣一定要将这些猽力带出来的原因,他不相信他吸收了这些猽力,魈猽便死了。他觉得,若自己立刻死去,它们依旧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唤醒魈猽。
所以,他必须彻底消灭这些东西。
沈慕衣体内的猽力依旧在挣扎,它们时不时便挣脱出去一点,又被拉了回来。此起彼伏,让人觉得沈慕衣的身体就像是流动的一样。
有些地方膨胀或塌缩,已经不成形。
池华裳觉得钻心得疼,她的君上怎么会变成这一个样子,怎么能忍受这个样子。他明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仙人,面容如皓月皎白清冷,乌黑的长发静静披在肩上,在沂水宫的树下,守候了万年的时光。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如果她不出现,那个高冷孤傲的仙人,现在应该还清然地生活在那里。没人打扰他继续沉睡在思念里。
她杀死过他一次,现在还要再一次,彻底杀死他。
那可是最爱她、为她付出了一切的人。
池华裳如何下得了手,但不管她下不下的去手,沈慕衣都不会回来了。
沈慕衣知道,下一刻,那个他一直等候的人,便要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有魈猽困扰她,以后的她,所有的人生,都只属于自己。
沈慕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完成了这样的任务,他为自己最在乎的人迎来了最好的未来。
至于那个最后的秘密,当年归诩从未告诉他,那么他也不告诉池华裳吧。等她醒来,一切自然清楚了。
只是,好可惜,他没有机会再喊她一声,“师父”。
“归诩,你终于……自由……”沈慕衣黑化的身体,从左肩晕散开,缓缓被拉得斜长,想被烧焦后一吹而散的风筝,那些黑暗的力量如沈慕衣所料,脱离了他的束缚,便要回归到魈猽的躯体里去。
池华裳双眼含泪,一声绵长痛彻心扉地呼喊,叫声兀地拉高,便重现重明之身,口中一团火焰喷出,灼烧了飘散而去的黑色碎片。那些猽力在重明火焰的焚烧中,发出呼咋的声音,连灰烬都不见残留。
整个沈慕衣的身体,便被重明之火吞噬之后,什么都没留下。
沈慕衣就这样消失了,完成了他也许生来就注定的使命。
众仙魔也已经靠近了过来,见证了重明鸟最后一次消灭魈猽,这一次,是永绝后患。
而沈慕衣带给他们的震撼,更是让他们久久不止言语,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依旧会试图去想象沈慕衣在魈猽体内那一番改变六界命运的壮举。
重明鸟的身形缓缓消散,一身红衣的池华裳重新回到众人视野。模样未变,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眼神和气场,那是池华裳从未具备的。一种沉稳与孤傲与生俱来般,只是还带着难言的悲伤。
戚方往前一步,微躬了身体,道:“归诩大人。”
众仙也忙拜会:“恭迎归诩大人。”
归诩便这样回来了,在重明鸟的火焰灼烧到沈慕衣的那一刻,属于归诩的记忆,便在池华裳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
她果然是归诩。她不止是归诩……
“谢谢你们兄弟二人为我做的一切,魈猽之祸,沈慕衣居功至伟。”归诩道,她依旧语气孤冷,面色平静,没人知道她恢复记忆后,到底还算不算是池华裳。
甚至连归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算作谁,还是等眼前的事处理好,再去好好处理这个问题。
戚方难过道,“他是今世天界最伟大的仙人。”自有天帝起,从来都是天帝最高,而现在,戚方将此名分放在了沈慕衣身上。虽于事无补,但绝不屈沈慕衣之名。
归诩眼眶一红,却强行露出一丝微笑,她既是归诩,便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失态。她看向邪袭,“谢谢魔尊大人倾力相助。”
邪袭依旧恢复原貌,却不知道如何接受眼前的池华裳已经算换了一个灵魂。而他一直关心的那个问题,不知有没有答案。
归诩自然要给邪袭一个交代,她确实知道邪袭的身世,“其实,你也是因祖神盘古而成。你我皆曾是祖神的一部分,因而才会有相互的共鸣。
盘古为众神之祖,心怀仁慈与正义,但是纵然是祖神,也避免不了阴暗的一面。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阴暗面正在膨胀变强,以至于能影响自己的决定时,他做了一件事情。
他将那些阴暗的意识剥离了出来,放逐到虚无之中。那便是你的原体。
不过你与我不一样,我是祖神辅助而成,经历多世。而你的原体经历了很久很久,才形成了你。而之后你会如何存在,便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现在的性格与处世之道,与盘古当年所抛弃的原体颇有差异,你之形成,应也是有不少机遇,这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我们才会有类似的感应,因为我们都源自盘古。你方才会突然变得巨大,也是源自盘古的力量,盘古便是一个天生的巨人。
不仅如此,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些属于祖神的阴暗面,难免散落了一些出去,流落到六界,沾染它的人兽花虫,也因获得了这极少的力量,而变得强大,最后形成了一个新的族界,便是魔族。你不仅是魔尊,更是魔界之宗。
而盘古,不仅是天界之祖,更是仙魔同祖。”
归诩的话,让仙魔两方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无疑会对仙魔两界产生巨大的影响。自古仙魔不两立,却不想,都绕不开祖神盘古。而魔界的魔尊,更是当年盘古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便也是盘古。
邪袭心中茅塞顿开,但是这样的真相,让人无所适从。魔界竟然是因他而成,他若是被盘古抛弃的一部分,那他又该如何接受这样的角色?
但是这不是归诩所关心的,她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她不会回天界,更不会去魔界,两方的事情与她无关。
戚方会管好他的天界,邪袭想必也会照顾好他的魔界。
池华裳不属于任何地方,她转身便欲离去。 思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