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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获皇太子

  喜获皇太子

  约瑟芬皇后昏倒在地上。拿破仑召来宫廷内侍长,命令他把她抬回她的房间。皇帝在前,擎烛引路。楼梯太窄,他把烛台交给仆人,帮助博塞抬着约瑟芬。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床上,情绪激动地离开了房间。他刚离开,她就睁开了双眼,原来,啼哭、昏厥都是她假装的!后来,博塞揭穿此事说,当他抱她下楼梯时,她向他轻声说:“抱得太紧了,有些憋气。”

  不过,她的确伤心又悲哀,因为她被告知,她必须离开杜伊勒里宫。多年来,作为皇后,她一直主持宫内事务。皇帝本人告诉了她这一消息。事情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每个人都在盼望他死。国外有带长刀的德意志人,国内则有与英国人同谋的富歇。拿破仑要有个儿子,而且他的儿子必须是一位皇家公主所生。刚才与约瑟芬冲突的那个场面,发生在他从肖恩布鲁恩宫回来后不久,可能他内心很痛苦,因为他无法把他所爱的、腹中怀着他孩子的波兰女子封为皇后。说真的,他至今还不知谁是他的新娘。

  母亲、几位妹妹、兄弟们都绷着脸静静地围桌而坐,约瑟芬也参加了这次家庭会议。她可以察觉到这些人心中的喜悦,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这个“老女人”必须离开!皇帝以难以抑制的感情宣布,皇后生子无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必须与她分手。“只有上帝知道,走到这一步是多么艰难……但是为了法国,一切都得牺牲……十五年来,皇后让我的生活增添了光彩,她是我亲手加冕的……我决定让她保持皇后的身份和头衔,最重要的是,请她永远把我看作她终生的朋友。”约瑟芬尽力克制,但她还是声音哽咽,念不下去,只好请国务秘书代她宣读同意离婚的答词。接着大家在离婚书上签名,拿破仑的签名比平时清楚,容易辨认些,名字底下画了长长的有力的一道线。他是以大丈夫的气魄,了结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约瑟芬用颤抖的手在紧靠他名字的右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仿佛向他求助似的。皇太后签上她的M,如同他儿子签N字时那样,在名字底下画上一道线。

  当晚,约瑟芬意外地走到他的房间,来到他的床边,她泪水满面,头发披落双肩。第二天,由拿破仑扶着,离开了杜伊勒里宫,驱车去马尔梅松。临行前,她曾请求梅内瓦尔,尽可能经常在皇帝面前提及她。

  拿破仑一人去了特里亚农宫,彼时那里没人居住。他像守灵似的单身住了三天(从没见过如此痴情的情人),什么也不做,未曾口授一个字,三天里不读不写。十五年来,由内在的冲动力所推动的巨轮,第一次停止了转动。三天后,他去马尔梅松宫看望了离异的妻子,回来后写道:

  “我看到你今天的心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我的朋友……你不该忧伤得不能自拔,请多保重,注意健康,我十分关心你的健康。如果你爱我,就请勇敢坚强起来。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恩爱眷恋之情。你不幸福,我又何以幸福……我回到杜伊勒里宫,异常惆怅,偌大的宫殿显得寂寥无比,我感到如此寂寞……再见,亲爱的朋友,请熟睡,并请记住,我愿意你如此……”在十五年的共同生活后,四十岁的人信写得这么自然、有情义……尽管我们也从中看出了坚定的意志。

  接着是详细核算:他将给她每年三百万法郎,另外给一副红宝石。“这样我总共得付四百万法郎;我将找人估价,我不愿受珠宝商欺骗……在马尔梅松宫的钱库里一定还有五十万至六十万法郎,你可用来购置银器和床褥用品。我已为你定制了一套高级餐具,他们会按照你的吩咐设计,因为我希望餐具非常精美……上午去看望,你的侍从说你又哭了……我将一人独自用餐……你去马尔梅松宫后就真的没有勇气了?那座建筑是我们幸福相爱的见证,这种感情是永不该磨灭的,也不会被磨灭,至少就我而言是如此……我很想来看望你,但我首先得知道你是勇敢的女性还是个软弱者。我自己也很脆弱、很痛苦。再见,约瑟芬,晚安。”

  感伤的情绪再次攫住了他。此信的语调,如同当年意大利战争时青年将军自米兰写给巴黎不忠之妻的信。如今所奏出的却是音调低沉——当年则是汹涌澎湃,有如升腾激荡于心际的一首交响乐。如今只是对着空寂的杜伊勒里宫的大厅,犹如提琴独奏,听到的是哀婉之声。

  此后不久,宰相举行了一次化装舞会。宾客中有梅特涅夫人,她的丈夫是前奥地利驻法大使。一个穿化装面具的人抓住她的胳臂,把她拉到一边。人人都知道他是谁。虽然没有人能完全了解不戴面具的拿破仑,戴了面具的拿破仑却一望而知:这个人世间天才的悲喜剧。在几句俏皮话后,他问她,奥地利的公主是否会接受他的求婚。

  “我不知道,皇上。”

  “要是你处于公主的位置,你会接受求婚吗?”

  “我一定会拒绝。”这位来自维也纳的夫人笑着说道。

  “多不友好!你愿意写信给你的丈夫,听听他对此事的意见吗?”

  “我认为您最好向施瓦岑贝格亲王提出此事。皇上,他是现今的大使。”

  这样,拿破仑不经意地灵机一动,开始了他离婚后的求婚。他回到了大革命时期直截了当的作风。当晚,他指示欧仁于第二天早晨去拜谒奥地利大使。哈布斯堡家族没有任何人理解这种迅捷明快的作风,皇帝却认为很自然。沙皇既然至今没有任何表示,那么,在四次战争中都被击败的维也纳,最终必须予以安抚。有什么比这个解决办法更明白的呢?如果不立刻以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不易得到的,那又何必离婚呢?

  科西嘉的家族观念再次作祟。这位很少召开军事会议的人,离婚前和再婚前却召开了家庭会议。他们就像六个星期前那样,围桌而坐。所有的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都来了。根据一名与会者的回忆,在场的人都有些困窘。皇帝宣布,他很想要个子嗣,然后说了些叫人不知所措的话。

  “要是按个人的意愿,我会选择在荣誉军团成员的家族中,让法国英雄的女儿成为新娘,使法国最好的女子成为皇后。但是,一个人的行为必须适应他那个世纪的风气,同其他国家的习俗相协调,以配合政治上的种种考虑。许多帝王愿意与我结盟,我不认为有什么欧洲的皇室会拒绝我的求亲。如今有三个国家可以考虑:奥地利、俄国和萨克森。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这样,正统主义的恶魔又主宰了这位强有力的独裁者。正统主义是块礁石,他将在这上面被撞得粉身碎骨。为什么他不能选择他所爱的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如果说,皇后应是位法国女性,为什么不能选一个他所封亲王的英雄之女?他彻底摧毁了旧世界,亲自把两顶皇冠戴在自己头上;他常让世袭君主们在会客室等候,他曾废除过一个世袭王朝,把旅馆老板的儿子放在空缺的王座上。他做了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今天这样,既不敢选心爱的女人为后,又在伺机寻找子嗣。他必须让自己的行动去适应他那个世纪的风气,去适应他过去斥之为半神半人的习俗?

  但是,在这些冷漠的帝王庭室里,不会讨论超俗的可能性,因为所有的人都反对娶法国女性。欧仁和塔列朗赞同娶奥地利人,缪拉不同意,他说,玛丽·安托瓦内特给法国带来了厄运。有些人则说了与俄罗斯联姻的好处,还有一些人赞成萨克森。皇帝听取了他们不同的意见,会议结束后,并按照自己的决定去做。当晚,他给维也纳送去信息。与会的人中,只有一个大臣看得最清楚,他主张与俄国联姻,但又不敢当众说出来,他只是在私下说:“不出两年,我们肯定将会与没有联姻的两个国家交战,而奥地利在这三个国家中是最好对付的!”

  皇帝谕示,通知圣彼得堡,他难以久待,而且在杜伊勒里宫安置俄国东正教的神甫,也颇为不便。最后,他听说“公主安娜才十五岁,尚未发育成熟。女青年从青春期到完全成熟,尚需两年,有违皇帝再婚的目的;他无法等待三年后得子”。这种科学的题外话,结束了当年埃尔富特向俄国请婚的篇章。

  而哈布斯堡家族却是瓜瓞绵绵,他完全可以放心,奥地利公主绝不会不育。当拿破仑获悉这位被选中的新娘,其母亲生过十三个子女,上一代的人生了十七个,还有一个祖辈竟生了二十六个孩子时,皇帝叹息道:“我要娶的就是这样的肚子!”求婚的结果无须担心;奥皇弗朗西斯会接受求婚,他那十八岁的女儿也会听从……在写第一封求婚信时,他就十分有把握。他亲笔写了此信,有些字句还不易看清,梅内瓦尔为他描了一下。不过此信之难以辨认,犹如小学生的笔迹:

  “亲爱的表妹,您才华非凡而又天生丽质,倾慕之余,愿终生侍奉左右,予您荣华富贵。并已致函令皇帝陛下,请其赐我幸福,将殿下许配于我。但愿我这深挚的爱慕之情能为您所接受。您对终身大事之决定,不只是出于对双亲的顺从。如蒙不弃,我将不懈地全力培养这一好感,想方设法处处让您高兴,最终赢得殿下垂青,属意于我……”

  有哪个伟大的天才写过比这更荒唐的信吗?他明明知道她接受婚事只可能是奉父母之命;她不可能对这个魔鬼有任何好感,在她童年时代,他就曾掠夺了她父亲一个又一个行省;每当听到他的名字,她都要在胸前画十字以求上帝保佑父皇。他自己也知道他有许多事要做,有远比这崇高的事情待他去处理,他犯不着去讨好这个女孩。除了有幸出生于哈布斯堡家族外,她既不漂亮,也不聪明;既不勇敢,也不热情。可是尴尬的处境,迫使这个极少向人寻求帮助的拿破仑写出了上面那封求婚信。

  他像苏丹一样奢侈,他委托朋友贝尔蒂埃(他将在维也纳代表他参加婚礼)给新娘带去爱情的信物:镶在钻石里的拿破仑画像和价值一百五十万法郎的珠宝。在霍夫堡举行的代行婚礼上,代表拿破仑的是新娘叔父查理大公,他曾在十二次战役中被拿破仑击败。

  拿破仑呢,开始越来越关心服装、家具,而不是国事。给玛丽·路易丝的聘礼价值五百万法郎,而她的陪嫁才值五十万法郎。他研究当年玛丽·安托瓦内特嫁到法国时的路线以及其他细节,以免失礼而被哈布斯堡耻笑。他让裁缝定制衣服,鞋匠定制带扣的鞋;外出打猎,大量骑马以减肥,连跳舞也被他重拾起来了。

  在去巴黎的路上,玛丽·路易丝接到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很难辨认,她所能看得懂的是他的签名——一个大写的N。凡是途中她过夜之处都布置有鲜花。在贡比涅她要与下嫁的可怕的人会面——他则将携所有家人在那里迎接。

  但是,忽然,青春涌动,革命者的坚定意志与饥渴难耐,冲破古老礼节的樊篱。他将新制的绣衣甩在一边,穿上旧制服,他跳上一驾没有纹章的双马四轮马车,驱车加入迎接新娘的行列。途中遇到倾盆大雨,他换马再行。他本想给玛丽·路易丝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是她的马夫认出了他,喊道:“皇帝驾到!”因此,奇袭未能奏效;他一下子进入马车坐在她身边,屏退侍女,一边大笑,一边吻她,因为他全身湿透,尴尬中,她说了句聪明话:“您跟画像一样美,皇上!”

  “她一点也不漂亮,”他打量了她许久后沉思道。“脸上有麻子,但不厉害;厚嘴唇,蓝色的水泡眼睛,胸部过分发达,但是年轻鲜嫩,也算青春吐秀吧。”

  当晚,典礼官很不高兴,排练了几个星期的欢迎典礼全被打乱了:与皇帝家人的会见不拘礼节,大家任意走动;献花的女孩必须缩短贺词,因为每个人都湿透了,身上发冷。晚餐是仓促准备的,卡罗利娜陪同新婚夫妇,凌晨一时,大家才休息。皇帝则把主教舅父拉在一边,问费什(他对这类事是权威)玛丽·路易丝是否已是他的妻子。她们在维也纳已举行过代行婚礼,因此,费什回答:“按照民法,是的,皇上。”

  第二天,他以恶作剧的双关语给他那实心眼儿的岳父写信道:“她满足了我全部的希望。我们不断互诉倾慕之情,我们情投意合……请容许我感谢您给了我这个可爱的礼物。”舅父费什直到他们堂皇地进入巴黎之后,才为他们的结合给予教会的祝福。过去为约瑟芬,费什神父晚了八年才补办这个手续。这次才延误了两个星期。

  皇帝发现他的新娘娇艳迷人。“你们都该娶日耳曼女性。”他对亲信们说:“他们温柔、善良,鲜艳如玫瑰。”令他高兴的是,她与他家人相处友好。家庭和睦,在他是新鲜事。他常去她的梳妆台前,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称她“美丽的小东西”。

  两三个星期后,波兰来了消息,在肖恩布鲁恩宫怀上的孩子已出生,是个男婴。拿破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感情。他动摇了——把波兰情妇接来巴黎。不过没多久,玛丽·路易丝也怀孕了。“皇帝的欢欣难以描述。”梅特涅向维也纳汇报说。在这很早的阶段,皇后怀孕的情况就正式向参议院和全国宣布,大家为皇位继承人祈祷,并决定将举行隆重非凡的庆典。

  当之可爱的瓦莱夫斯卡抵达巴黎后,他给了她所能要的一切:抚育婴孩,封他为伯爵,命令宰相为监护人。但除此以外,这两个过去的恋人就一无来往,拿破仑成了安分守己的正经丈夫。

  在各方面,这个人的事业好像超越了成规,超越了传统。在与他有爱情纠葛的女性之间,也产生了新的关系。过去,约瑟芬恨不得挖掉波兰伯爵夫人的眼睛,如今却邀她去马尔梅松宫。

  瓦莱夫斯卡把拿破仑的儿子带给约瑟芬看,正由于她怀不了这样的儿子,决定了被离婚的命运。看,庄园里,她们中的一个鬓发已斑,她出生在西印度群岛,曾尝过铁窗风味,后来成为法国的皇后;另一个则青春吐秀,在波兰破落的贵族家庭长大,被迫嫁给了有钱的老伯爵,由于拿破仑在一个舞会上偶然的一瞥,她从此就有了另一番际遇。她们中间是一个男人的儿子,那个男人先后爱过她们两人,又都遗忘了她们,为的是哈布斯堡王室的一个蠢女孩,使他的名字传于千秋万代。其实,在此以前,他早已使自己千古不朽了。

  当皇后临产时,他必须做出决定命运的抉择。巴黎知道,全法国也知道,这位少妇即将分娩。大家都在等候皇嗣诞生;他的敌人则在他的孩子未出世前就已害怕起来。普通老百姓在这种时候,习惯于忠君,都在为他们母子祈祷。拿破仑通宵守候在妻子床边,后来走出产房。男助产师带来坏消息:“孩子胎位不正,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他计划中的皇朝大厦摇摇欲坠,当医生进来问他保母亲还是保孩子时,这位具有钢铁般意志的人应该如何回答?他会不会说必须保孩子,因为除了拿破仑外,还有成千上万人都在等待着他的第一声啼哭?玛丽·路易丝有什么要紧?当她给了他一个健康的男孩,她就完成了她在人间的使命。看起来皇帝似乎别无选择?

  “就像普通公民妻子临产的做法一样,先保母亲!”两小时后,婴孩降世,产妇也平安。巴黎专心致志在数着礼炮声。19、20、21——要是炮声到此停止,就是个女婴,但当第22声炮响传出,整个巴黎都沸腾了。人们围着波旁王朝旧宫狂热欢呼,礼炮声依然轰响,这个小个子——原来的炮兵尉官,伫立窗前,机械地从炮声高低在测算着口径大小,他俯身观看外面的人群——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更想到遥远的未来。

  侍者看到他冷峻、灰蓝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拿破仑传(全新升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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