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很快就把阮青枝说的那种水草抱来了,结结实实一大捆,还怕不够用。
阮青枝没好意思笑出来,佯装严肃下令:“取一小把拿去洗净捻碎烘干,加甘草一钱、黄连一钱、黑豆八钱,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
婆子们一一答应着要去照办,阮青枝却又拦住:“不必出去。叫人提一桶水,再搬个炉子过来,就在这暖阁里洗吧。”
在暖阁里洗,当然也就顺便在暖阁里煎,这分明是存着疑心防人动手脚的意思。小孩子们或许不懂,一些年长的妇人们却已变了脸色。
药放在炉子上煎着的时候,柳夫人渐渐地安下心来,很快也想到了这一节,忙奔到阮青枝面前急问:“大姑娘不许药出房门是什么缘故?莫非有人会下毒手害我的女儿吗?我柳家一向不曾得罪过什么人……”
阮青枝抬头看了她一眼,态度并不友善:“有人要害你,也未必是因为你得罪了人,这世上坏人多着呢。我家里曾有个管事婆子叫钱妈的教过我一句话:‘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软榻上阮碧筠猛然抬起了头。
角落里站着的几个小姑娘不久前才刚刚住了哭,此刻又同时惊恐后退。有人喃喃道:“钱妈,不是已经被筠姐姐打死……”
另一位小姐慌忙捂住她的嘴,两人同时踉跄退后又撞上了旁人,引起了一小片惊呼混乱。
阮青枝静静坐在床边揉着柳三小姐的手腕,对周围的声音一概充耳不闻。
暖阁中气氛沉闷而又紧张,炉子上药罐子里忽然沸腾起来,热气冲过气孔发出一声细细的哨响,吓得好几个人齐齐哆嗦,心跳都乱了。
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
柳夫人缓缓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衫,向阮青枝躬身下拜:“事出突然,我是关心则乱了。适才多有冒犯,请阮大姑娘恕罪。”
“柳伯母不必如此,”阮青枝抬手虚扶,“为人父母,关心慌乱是人之常情。我若是你,此刻把凶手捉来千刀万剐都难消心头之恨。”
柳夫人猛然抬起头:“凶手……果真有凶手?娇儿不是被水中毒虫咬伤的吗?”
“没有凶手当然最好。”阮青枝眯起眼睛看着阮碧筠,“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柳三妹妹和我都是出来追筠儿的,怎么筠儿和王四姐姐去了假山,我也去了假山,只有柳三妹妹一个人去了池边,还落水了呢?”
柳夫人咬住唇角怔怔半晌,看着她问:“你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娇儿吗?娇儿她……真不是你害的对吧?”
阮青枝摇头,并没有因为被当面质问而愤怒:“我出来得晚了些,问了门口的小厮才知道筠儿往假山方向去了。我追过去之后没见着人就迷了路,直到出事以后小厮们去找到我。”
先前栾大夫人已经审问过小厮们,此时忙过来说道:“没错,小厮们也是这么说的!他们以为四个孩子都去了假山,谁也不知道柳三姑娘怎么就在池子里了!”
这中间分明还有事。在场的夫人们心中暗惊后怕不已,有几个干脆把自己的孩子叫到身边来搂着,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更有几人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软榻上的阮碧筠和王四小姐。
王四小姐脸色发白瑟瑟地缩了缩。阮碧筠同样神色惶惶,却抬头看向了阮青枝:“姐姐。”
这时炉子上的药已经煎得差不多了,阮青枝起身给大夫和喂药的婆子们让出了地方,暖阁中的气氛不复先前那般压抑,却更加紧张许多。
阮碧筠从榻上起身奔过来捉住了阮青枝的衣袖:“姐姐,我们都相信你已经尽力了,不管柳三妹妹能不能醒,你都别太难过……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今后一定还会有朋友的。”
榻上王四小姐发出一声惊呼:“我不是她的朋友,我不是!”
“瑶姐姐!”阮碧筠急了,眼睛红红仿佛要哭:“我姐姐很好,你会喜欢她,真的!”
“很好又怎么样!”王四小姐哭了出来:“她自己也说了,命是命,人是人!我相信她人很好,可她是煞命啊!柳三妹妹刚刚跟她化敌为友,一转眼就掉到池子里……谁还敢跟她做朋友?我们又不是凤命,我们又没有老天爷护着!”
“不是的,不关我姐姐的事……”阮碧筠摇头落泪楚楚可怜。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俱是神色古怪,原本站在阮青枝身旁的两个婆子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
角落里两个小姑娘用手挡住脸悄悄咬耳朵:“……一个命数凶狠,另一个为人凶狠,离她们两个都远点就对了。”
这时,床边的婆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动了!柳三姑娘动了!”
一声欢呼仿若春雷炸响,冰雪融阴霾散,死气沉沉的暖阁里焕发出新的生机。
“娇儿!我的娇儿啊——”柳夫人哭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床上那个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
栾大夫人长舒一口气,招手把阮青枝叫到跟前,叹道:“今日多亏你了!”
阮碧筠的脸色瞬间惨白,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那些从前一见了她便会欢笑着扑过来的小姐妹们,此时无一例外都贴墙站着,以惊恐畏惧的目光看着她。
阮碧筠恨恨,咬牙:“姐姐,你真好……”
最后还是王四小姐过来扶住了她,先前被请到屏后休息的几位老夫人也出来了。暖阁之中哭声渐止、笑声渐多,栾家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三小姐才刚醒过来,身子僵硬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出,只看着柳夫人掉眼泪。
柳夫人哭一阵笑一阵,之后又重新生出了担忧,起身跑到阮青枝面前问:“她怎么不说话?身子也是僵的……她是不是以后就这样了?”
这一次没等阮青枝答话,那大夫已替她说道:“夫人别急,药效需要慢慢发散出来,过一会儿就好了。三小姐身上余毒未清,这药也可以再多喝两回。”
阮青枝点点头认同了大夫的说法。果然没过多久,床上的柳三小姐便哭出了声:“娘,我差点死了!”
柳夫人听见这一声,眼泪又下来了。
阮碧筠和王四小姐拉着手一同奔到床边,齐哭了出来:“她们说你是出来找我们的,怎么找到池塘那边去了?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会落水?你平时不是最伶俐的吗?”
暖阁中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阮碧筠哭得几乎昏过去,哀哀切切:“咱们是不是跟水犯冲啊?仲秋那天晚上我和姐姐在你们家落了水差点死了,今天你又落水……”
柳三小姐仍不答话只管落泪,柳夫人又扑了过来:“娇儿,你说啊!你怎么会到池边去,又怎么会落水的?说啊!”
“娘。”柳三小姐喃喃地唤了一声,眼泪收住了,目光有些发直。
柳夫人见状又哭了出来。
王四小姐抬袖抹泪,却怎么也抹不干,索性又哭出了声:“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走到池边去了?莫名其妙就掉下去了?更奇怪好好的池子里竟有毒虫……”
柳三小姐定定地看着她,仍不说话,也不哭。
柳夫人急了,又回头喊阮青枝:“大姐儿你快来看看啊,她怎么连哭都不会了?是不是毒还没解?”
阮青枝没有上前,站在原处平静地道:“没事,她是被你们吓着了。不要那么多人挤在她身边,空气不好。”
婆子们忙把阮碧筠和王四小姐请到一旁,只留柳夫人和大夫在旁边,柳三小姐的脸上终于又恢复了几分生气。
栾大夫人心中发急,站在床尾急问:“柳三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我家的奴才们引错了路,把你带到水边去了?”
“不是,”柳三小姐一开口,眼泪又止不住了。
阁中众人急得冒火,又怕吓着她不敢催问,人人都觉心焦得难受。
柳三小姐啜泣良久,终于哑声说道:“我没找到筠姐姐,就想自己随便走走……不小心踩到青苔就滑下去了。”
这么说,是意外了。
老老少少几十号人齐齐松了口气,各向柳家母女说了几句诸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吉利话,气氛重归轻松。
柳夫人忙又起身,再次向阮老夫人和阮青枝道谢,又向众人赔罪:“我家娇儿自己顽皮,惹出这么大的事,搅了栾家好好的一场喜宴,又害得姑娘们受了惊吓,真是……”
众人都道无妨,七嘴八舌劝慰。柳夫人想拉着女儿来给阮青枝磕头,被阮老夫人劝住了。两边一来一往说了两车子的客套话,柳夫人千恩万谢,恨不得当场就把女儿送给阮青枝做使唤丫头去。
阮碧筠和王四小姐在旁边看着,手中帕子几乎绞碎。
乱乱地说笑了一阵,天色已晚。各家夫人小姐们陆续告辞出去,暖阁里渐渐地清静了下来。
王尚书夫人起身告辞时,阮碧筠眼圈红红跟在王四小姐身边也过来了:“祖母,瑶姐姐让我去帮她看花样子,我想先走一步。”
阮老夫人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姐姐……”阮碧筠又走到阮青枝面前,欲言又止。
阮青枝攥了攥她的手,细心嘱咐道:“早些回家。若是王家不方便派车送,就传信让家里去接,不要晚归。”
阮碧筠含笑应了,温温柔柔地告退,礼节周到仪态优雅无可挑剔。
可惜暖阁之中无人欣赏。
等王家人出了门,床上躺着的柳三小姐便猛然掀开被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柳夫人吓了一跳,蹦起来冲了过去:“我的儿你又怎么了?大夫说了让你捂着发汗,你这是闹什么啊?”
“娘!”柳三小姐坐起来扑到母亲怀中,哭得声嘶力竭:“我差点死了!她要杀我!她们要杀我!!”
柳夫人顿时寒毛倒竖。
栾家众人面面相觑。好容易等柳三小姐哭声低了些,栾大夫人试探着开口问道:“谁要杀你呀?三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柳三小姐抬了抬头,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四下乱看。
阮青枝伸脖子咽下一块点心,灌下两口水忙忙地转了过来:“是谁下的手?王玉瑶?还是我家筠儿?”
柳三小姐打了个哆嗦,又缩回母亲怀中去了。
栾老夫人手中佛珠啪地放到桌上,看着阮青枝问:“怎么,柳三姑娘竟还是被人害的?”
“是。”阮青枝叹气:“先前的话是我瞎说的。池水里根本没有什么毒虫,柳三妹妹应当是被人下毒之后推到水里去的。我想柳三妹妹自己多半知道谁是凶手,而且,如鲠在喉。”
不吐不快。
果然柳三小姐立刻抬起了头:“你倒是知道得多!焉知你是不是跟她们一伙的!”
阮青枝闻言失笑:“你若真相信我跟她们是一伙的,此刻就该继续装睡,等我走了你再哭。”
柳三小姐无言以对,气得脸色涨红:“就你明白!就你聪明!旁人谁都不如你!”
“本来就是啊。”阮青枝神情坦然。
众人被她逗笑,气氛缓和了些,柳夫人忙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三小姐披着被子靠在床头,咬牙道:“她们根本没去假山,出门没多久就在小路上等着我了。骗我吃下毒药的是阮碧筠,推我下水的是王玉瑶!她们说……我死了,就没有人碍路了!”
柳夫人脸色煞白,许久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栾老夫人没太听明白这些话,林氏便低声向她解释道:“听说宫里最初属意的睿王妃是柳三姑娘,阮……二姑娘恐怕是为了这个吧?”
阮青枝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倒也没觉得意外,只叹口气摇了摇头:“够狠啊。”
柳三小姐冷哼:“你是阮碧筠的姐姐,多半也是跟她同谋的吧?”
“我不是啊!”阮青枝站了起来,“阮碧筠这一招一石二鸟,我就是另外一只鸟啊!”
柳三小姐嗤地笑了出来。
柳夫人立刻想明白了:“害死了我家娇儿,就没有人跟她争睿王妃的位子;再嫁祸给阮大姑娘——”
阮青枝接道:“阮家就少个丧门星。”
柳三小姐往被子里一缩,呜呜地又哭了:“我又没想跟她争当什么王妃!她怎么那么狠!”
“这件事……”柳夫人欲言又止。
阮老夫人扶着竹杖站了起来:“这件事,阮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柳夫人忙跟着站起:“老夫人不必这样,小孩子做事没轻没重,不能认真跟她们计较的。上次您府上两位姑娘在我们家出了事,我们也还不曾赔罪……何况大姑娘已经把娇儿救回来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青枝是青枝,那个孽障是那个孽障,怎么能混为一谈!”阮老夫人目光寒冽:“她算计大姐儿的性命,还要大姐儿替她还债抵罪,没这样的道理!”
柳夫人愣了愣,低头称是。
柳三小姐跳下了床,奔过来看着阮青枝:“所以你跟阮碧筠真有仇啊?先前在席上你倒是装得好!”
阮青枝抬手摸摸她的额头,皱眉:“你还得回去继续发汗,余毒未清不要乱跑,否则落下病根有你哭的。”
柳三小姐悻悻:“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阮青枝推着她回被窝里坐下,之后转过来看向众人,叹道:“素日在自己家里闹,大家装糊涂也就过去了。如今竟然闹到外面来,还差点害了柳三妹妹性命……祖母,咱们家还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
栾老夫人攥紧手中佛珠,冷冷道:“栾家倒也不算是‘外面’。只是,亲家母,相府那两扇大门能遮得住小孩子任性攀比欺压长姐,难不成也能藏得住人命官司吗?”
若真能藏得住人命官司,那就是当朝丞相纵女行凶,罪大恶极了。
“这一次不会再纵容她,”阮老夫人咬牙道,“这些年,我也忍到头了!”
众人想到阮碧筠小小年纪这般心狠手辣,都觉得心中发寒。栾老夫人又落了泪,颤颤地将阮青枝拉到身边,细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柳夫人叹道:“可见世人传言是信不得的,就连人自己的眼睛也信不得。我素日看着阮二姑娘只觉得哪儿都好,谁知内里竟是那样阴狠;倒是阮大姑娘这么多年不声不响,人品性情反而都不错。”
栾老夫人攥着阮青枝的手抹泪道:“我看大姐儿样样都好!什么凤命煞命,我们家可不信那些!”
这种话老人家能说,年轻人却不敢轻易附和。
众人各自沉吟,阮青枝迟疑着开了口:“祖母,其实我一直想问,我这个‘煞命’,从小到大应验过几次?筠儿的凤命之祥瑞,又应验过几次?”
此话一出,众人莫名地都有些紧张。
阮老夫人竹杖点地沉吟,抬头问道:“你自己记得几次?”
阮青枝眯起眼睛,微微冷笑:“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天灾。惜芳园失火是因为有人从外面扔火折子进来,摔下假山是因为有人在后面推我,仲秋夜落水是阮碧筠亲自动的手……所以我想知道,究竟是那些坏事证实了我的‘煞命’,还是旁人要用我的‘煞命’掩盖那些坏事?”
阮老夫人默然良久,叹道:“你说得对,没有一次是天灾。”
十四年来的每一件事,都是人为。相府中人都知道大小姐是煞命天地不佑,所以人人都可以随意作践她,不管出什么事,只说是她命不好就行了。
那,阮碧筠的凤命呢?老夫人心下有些犹疑。
阮碧筠的凤命还真不是相府编造出来的。先是出生当日府中百鸟献瑞,后有抓周宴上大相师主动上门断命,阮二小姐这个凤命是实实在在毫不掺假的。因此多年来阮文忠夫妇待她如珠如宝,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相府光明的未来。
可是,一只这样阴狠歹毒的凤凰,给府里带来的究竟会是祥瑞还是灾厄?阮老夫人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此刻仍旧没能作出决断。
这般长久的沉默,看在旁人眼中却是另外的意思了。
柳夫人擦擦眼角,哈哈笑了:“原来所谓凤命煞命也都不过如此,看来老天爷还不算瞎。多谢阮老夫人为我家娇儿做主,我们国公府知道该怎么做了。——栾伯母,今日娇儿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我们改日再来赔罪。天色不早,我母女二人这便告辞了。”
柳家的婆子们被带了过来,互相搀扶着背了柳三小姐出去。阮老夫人自觉脸上无光不愿多留,于是也跟着起身告辞。
栾老夫人却拉着阮青枝恋恋不舍,又说了好一会子话,看着天色快黑了才肯放人。
出门时筵席早已散得差不多,门前行人寥寥。携云伴月周嬷嬷她们也被送了出来,在门口迎着一同上了马车。
赴宴时丫头仆妇们是安置在另一处单独招待的,为了不引起慌乱,柳三小姐落水的事并没有外传,所以携云伴月都毫不知情,上了马车依旧嘻嘻哈哈聊得欢喜。
阮青枝手里攥着栾老夫人塞给她的一包各式各样的珠花,心里总觉得有些费解。
那位名份上的外祖母待她实在太过于亲近了些。即便是真的至亲骨肉,能做到这样的怕也不多吧?
许是因为一整天都在劳神的缘故,此刻阮青枝觉得有些疲惫。脑海中乱乱地想着今日的事,头晕目眩。
马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耳边是携云伴月两个小丫头吱吱喳喳的声音,那两张笑脸越来越模糊——
不对!
阮青枝猛然坐起,身子却仿佛并不受自己控制,莫名其妙地向前摔了出去。
“小姐!!”两个小丫头齐齐扑过来拉她,却谁都没有抓住。三个人在半空中错开,各自向前面的车窗撞了过去。
出事了!
撞上车窗的阮青枝终于反应过来:刚才不是她头昏撞出去,而是马车差一点翻倒了!
她慌忙稳住身形转过去看老夫人,果然老人家已经跌倒在角落里,同周嬷嬷互相搂抱着,表情痛苦。
“卢叔,怎么回事?!”阮青枝高声喝问车夫。
外面却无人回答。只有马蹄声杂乱,马车东倒西歪乱撞仿佛深夜街头的醉汉。
阮青枝一手扶住车窗,一手撩起车帘向外张望,视线却依旧模糊如同隔了水雾。
尚未看清人影,一道刺目的白光已向她面门直扑而来。
“小心啊——”伴月凄厉的喊声尖锐如针刺破耳膜。 九世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