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道的双眼朦胧,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可以看得到在他在一所阁楼的床上,在他的身旁,有着一盏跳动着火焰的烛火。
他扫视房中的情景,可以看得到在墙壁之上挂着一柄有着秋白色剑鞘的长剑,张问道想要伸手去取下这一柄长剑,但是此时,从楼阁之外,忽然传来兵兵乓乓的声音。
张问道推开房门,可以看得到无数的灯火如同星辰点点,将整个如同猛兽口中的世界点亮。
他走下高楼,可以看得到檐角有着雨水凝成一幕珠帘落下,在烛火熹微之中如同一颗颗珠玉般闪耀。
忽然锻打的声音停下了,有个闷声闷气的汉子大喊道:“老板娘,来客人了!”
从铁匠铺之中走出一个身着华贵,身段妖娆的女人,她的脸上有些不喜,似乎是有人打搅了她画眉的时间,提着一支画眉笔便走了出来。
张问道放眼望去,可以看得到在灯火的最远处,有一块招牌,客来居。
似乎是一处酒楼,而且是名字很俗气的一处酒楼。
张问道回首望去,九栋高楼如同恐怖的凶兽矗立在天地间,在电闪雷鸣下张开了巨口,张问道看向他走出的楼阁,心中右几分亲切。
他看向这一栋楼阁的名字,只有三个字:剑无名。
伴随着刹那闪过的雷光,一目惊心。
其他的楼阁,他想要看清,却实在是看不清,他明明看到了,却在眨眼之后便忘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看向这里唯有的两个人,一个憨厚的汉子,手臂上随便握拳便是一把腱子肉,映着炉火的光芒散发着温润的红光。
一个妖娆的女人,女人似乎是嫌弃汉子身上的汗味,捂着鼻子往旁边靠了靠,然后笑着对张问道道:“客官是住店还是买东西啊?”
张问道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思考,这两人是谁?如果说这两人便是传授白帝和月皇无字战法的人,那么这两人,又该是是什么境界?
张问道是个喜欢路会有尽头的人,他希望自己一直走,终有一天能够走到尽头,但是如果这两人是传授白帝月皇无字战法的人,而自己来到了这里,无字战法同样是从他们的手中学会,那么这两人又是什么实力?神王之上?
张问道问:“你们是谁,是你们传授了白帝和月皇无字战法吗?”
然而两人并没有回答张问道的话,女人埋怨道:“最近可要小心着点,你上次给我垫桌角的那本书,被一个自称战神的家伙偷走了,我那桌子老是摇,你待会儿去帮我再拿上一本。”
打铁的汉子摸摸汗,道:“最近老是遭贼,那些贼也真是的,别的不偷,偏偏喜欢偷书,我记得那本扇火的三生秘术好像也被一个神棍给摸走了。”
打铁的汉子走到张问道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家伙,别多想了,世界终归有尽头,若是没有尽头,天道也不会无聊地给自己留下缺陷,以求突破。你学与不学,法就在那里,一成不变,天依旧是天,地依旧是地,你提剑或者不提剑,剑就在那里,该杀人就杀人,该尘封就尘封。”
还没等张问道开口,铁匠接着道:“你往东边走,在那儿有九块无字碑,提刀来的那个家伙劈掉了一角,带枪来的那个家伙踢了一脚,但是还是用用。记住一句话,是你选择了剑,而不是剑选择了你!去吧!”
张问道没有再问,按照着烛火的指引,来到那九块无字碑前,在九块石碑旁有着一口井,井上刻着三个字夜不归。
在古井的旁边,有着一柄无鞘的剑,剑刃两面并不相同,左面是十八颗如同獠牙般的齿,如同锯子,但是张问道知道这不是锯子,而是用来杀人的剑。右边是笔直的剑锋,在雨水落在上面之时有着雨水变成暗红色落下,落下之后又变为清澈的雨滴。
铁匠提着一壶高粱酒来到这边,坐在水井旁,道:“这柄剑叫做十八鬼身。”
张问道平淡的笑笑,道:“不是个好听的名字。”
铁匠也是点点头,道:“比起大夏龙雀,饕餮之牙什么的,确实差远了。但是重要吗?”
张问道摇摇头,道:“不重要。”
铁匠笑了,饮了一口劣质的高粱酒,道:“是啊,名字根本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它杀了多少人,杀的人多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说出来也会让人胆寒。”
两人顿了顿,忽然一起大笑起来,这本就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杀了一个人,那叫做凶手,杀了一万人,那便叫做英雄。
铁匠伸手摸了摸十八鬼身,道:“这是一柄不听话的剑,只有拥有最坚韧的道心的人才能驾驭住它,握住它便是掌握了杀生的权柄,所以这个地方,只有道心最为坚韧的人才能来到。”
“同样,也只有这样霸道的剑,才能施展出最为霸烈的剑法。”
张问道道:“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剑,那柄剑叫做墨规,而且我还将自己的一魂炼入了其中。”
铁匠还是重复之前的那句话,“记住,是你选择了剑,而不是剑选择了你!看着那口井,告诉它你这一生到底要什么!”
张问道愣愣的,如同铁匠的话有着惑乱一般的效果,他走到井口,看着这口井,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然后道:“我想要看清这个世界。”
铁匠也走到井边,放下水桶,提起一桶井水,然后倒在喝茶的土碗里,将土碗递到了张问道的身旁,“你和那两个人不同,他们的野心足以点燃整个世界,而你,只是一个懦弱的孩子,你很少下杀手,除非是万不得已,你根本不会杀人,但是你想想,若是你愿意掌握这杀生的权柄,你所喜欢的那些人可会就这么死去?他们做错了什么,又该这么死去?修真界确实有着不断的杀戮,战争,有战争就会有人死去,但是到了何时,你看别人一眼别人就要杀你,女人不愿意和他睡便要杀了这个女人,谁的天赋比他好便要弄死天赋好的,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铁匠留下最后的一句话,让张问道心头一震,“当想要看清这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种奢求,那么这个世界也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拔剑,但是你可知道拔剑之后四顾茫然?即便是你拔出了剑,依旧会有牵绊让你无法无法出剑,就像是枷锁一般,让你无法施展。”
“你还缺了一股决绝,一股无愧于心的决绝。”
“何时,你明白了,便喝下这一碗夜不归吧。”
铁匠道完,离开了这里,徒留张问道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或者说思考。
一天后,雨水依旧是凌厉,寒冷,让张问道忽然响起自己七岁之时的那一场大雨,天空划过一道惊雷,张问道忽然痴痴地笑了,道:“是啊,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对的便是对的,错的便是错的,天下是非,我看得清楚,既然看得清楚,那么我的剑,也能断的开。”
道完,他伸手端起那一碗夜不归,一口饮尽。
他靠在十八鬼身之上,抬头看这连绵不断的暴雨和没有到来的天亮,悠悠叹了一声,“剑道万古如长夜。”
他道完,背后的十八鬼身忽然如同活了一般,从其中蔓延出三十六只鬼手,伸手在张问道的身体之上触摸着,摆弄着他的锦袍,在一刻钟之后,张问道的身上,有的不是一件道袍,在三十六只鬼手的改造之下,已经变成了一件战甲,他的背后,玄黑色的大麾有着十八只恶鬼的图案,神秘,诡异。
这并不是一件全身甲,露出了他的手和头,但是这一件铠甲却是最为适合他的,纯黑色的战甲,如同鲜血凝固的眼色,深邃,魔性。巧妙的关节,让他的关节活动自如,没有半分停滞,脚踏玄黑色的战靴,在他的动作之下会收缩自如。
他起身,伸手提起十八鬼身,这是一柄和墨规不一样的剑,墨规是一柄长剑,但是这确实一柄重剑,十八鬼身长四尺半,柄八寸,刃三尺七。
张问道杵着十八鬼身,看向第一块无字碑,在他的眼前凝出了四个字,他知道,这是只属于他的无字战法的第一剑。
无愧于心。
然后他看到了一副画面,有一只蝴蝶在海面振翅,然后引发了一场海啸。
这其中有着最为本源的大道,这是力。
张问道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猴子曾经在他的身前演练过一种奇异的拳法,其中似乎也蕴藏着一种力,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学会这只蝴蝶如何振翅引发的海啸。
然后他看到了另外的一副画面,一只鸟不小心丢下了一颗种子,然后种子落地,将一根枯枝打断,枯枝落地,撞翻了一块石头,石头滚下将一块大石撞碎,大石破碎,山基动摇,再之后,整座大山崩塌。
这便是蝴蝶风暴,力量的运用法则,蝴蝶风暴。 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