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过寿
柳氏叹了一口气,“太祖爷向来提倡大旗的百姓读书,好为朝廷效力,可是如今大旗的读书人多了,怎么却并不是太祖爷期待的那样呢?”
大旗尚文抑武是有原因的,这都是当初太祖爷所言,大旗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应以读书为荣,更是推崇儒家思想。
赵丝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绿荷见气氛有些僵硬,想了想又道:“听说这次王家来人,老太太也知道了,老太太的脸色很不好呢,这大太太也是够倒霉的,本来什么都没做,就被娘家给连累了,老太太那么注重名声和颜面的人,就算这件事解决了,对大太太也会有芥蒂了。”
赵丝言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
此言一出,柳氏和绿荷都是看向她。
“言儿,你这话是何意?”
赵丝言却是勾起了唇角,“娘,您想想,那外室被王家的大老爷藏在外面,连孩子都有了,王家大太太都没发现,这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知道了?而且还连地址住在哪都知道了?我记得王家不是一直都是遵守着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
柳氏一怔,确实,王家一直标榜自己是书香门第,将论语当成了行事的标准。
“其二,你想想,那个外室既然已经小产,就说明她最大的依仗已经没有了,没有了孩子,她不过是个戏子而已,怎么敢跟王家这么做对?就算她想谋取好处,也不该把事情闹大,事情闹大了,王家一旦恼羞成怒,更可能什么都不给她了,如果事情没闹大,她还能跟王家谈条件,将这件事当成把柄,如今闹得人尽皆知,除了让王家对她恨之入骨,绝了她进王家的门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赵丝言的几个反问问下来,直问的柳氏越来越觉得女儿聪慧,光是听着绿荷短短几句话,就已经分析出了这么多的内容,可她怎么就什么都没听出来呢?
难道是她生言儿的时候,将所有的聪慧都给了言儿?
“言儿这么一说,这件事确实是有古怪,也不知道王家是得罪了谁。”柳氏叹息着说道。
赵丝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容:“不是王家得罪了谁,是大伯母得罪了人!”
“大嫂?”柳氏一惊:“这事是冲着大嫂来的?这是为何?”
赵丝言垂下了目光,遮去了眼中的精光,“王家出事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事情闹大了才来,而且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整个府中都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否则绿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听到消息,大伯母好歹也是掌管中馈多年,在府里好歹也有点掌控力,这次传的这么快,肯定是府中的人插手了。”
柳氏也不是真的蠢,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你是说你姑母?”
“除了她也没别人了。”赵丝言淡淡地说道,顿了顿,她忍不住赞许了一声:“我一直都知道姑母,向来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大伯母向来以自己的出身为荣,她就从大伯母的娘家入手,给了大伯母这个难堪,以大伯母的性格,就算王家的事情解决了,怕也会好一阵子缓不过来了。”
“可是为何你姑母要对付你大伯母?”柳氏顿了顿,然后道:“是因为顾公子?”
赵丝言想了想,“也算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其实这次也是姑母替我们背了黑锅,之前夫子的事情,大伯母大概以为是姑母插手,所以才恨上了姑母。”
“难怪,前一阵子,我听说府里的下人没少给三姑奶奶为难,我当时还奇怪,还以为她们是因为顾公子才闹到这个地步,没想到是因为夫子的事情。”李嬷嬷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
柳氏却是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转瞬,看到赵丝言淡然的神色,她不由得心中一动:“你当初就知道你大伯母会误会?”
赵丝言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她说实话,柳氏板起脸色:“怎么?现在跟我说话还要犹豫不成?”
赵丝言无奈,只好如实说道:“我们做了事,自然要找个背锅的,大伯母再如何也是赵家的当家太太,本来大伯母就对我们二房充满敌意了,现在和她对上,对我们很不利,她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正好,姑母和大伯母都看上了顾晨风,索性就让她们互相斗去吧,我们也落个清静。”
不过赵丝言没想到,现在不管是赵清如还是大太太都看不上顾晨风了,嫌弃顾晨风门楣太低。
柳氏却是挑着眉头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你大伯母会怀疑到你姑母身上?就没想过要怀疑我们二房?毕竟这件事是针对文浠的。”
赵丝言叹了一口气,“娘,那是因为大伯母从来没将我们二房看在眼里。”
如果柳氏能有这样的手段,在赵家也不会是这样的境况了。
柳氏不禁一噎,瞪向了赵丝言。
赵丝言干笑了两声,“那个娘,可是您让我说的,您可不能生我的气!”
柳氏叹了一口气,有些黯然地说道:“娘怎么会生你的气?也难怪你大伯母会这么以为,如果不是娘没本事,也不会让你和文浠受委屈了。”
赵丝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柳氏,其实柳氏的问题主要在于她的顾念,她一直觉得自己出身武将世家,而赵家是书香门第,一进门便低人一等了,所以不管面对谁都没有底气。
赵丝言心里觉得无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她。
其实上一世,他们一家人会落得那样的境地,跟这种观念是分不开的,整个大旗,所有人,甚至包括武将,都觉得自己必文人低了一等,好像读书人就天生尊贵一样。
正因为如此,哪怕赵亭山屡建军功,可是赵家也从未以他为荣过,最后不惜牺牲他而来为家族换取好处。
她打心眼里厌恶这样的观念。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握住柳氏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
赵家因为大太太娘家的事情,着实热闹了一阵子,甚至超过了之前赵亭山的闲言闲语,毕竟在赵家人看来,赵亭山已经自甘堕落了,做出什么事都不觉得奇怪。
可大太太不同,大太太一直以书香门第的姑娘自居,向来是矜持清傲的,偏偏她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大太太这么多年在府里的威严也是有所影响,就连向来不管内院的赵老太爷都很是不悦,将赵老太太教训了一顿,让她管好儿媳妇儿。
然后赵老太太就派人去了王家,话说的也很不客气,让大太太尽快回来,要是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就没见过哪家的出嫁女还去管娘家事的。
赵老太太派去的人回来,又带来如今王家闹剧的最新进展。
据说那外室的娘家嫂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在王家大门外连哭带闹,还带着那外室要上吊,就要吊死在王家门口。
赵家派去的人恰好赶上了这么一出闹剧,他哪见过这个阵仗,都差看傻了。
“听说那外室女在外面闹着要上吊,王家大太太在屋里也要寻死觅活,王家上下一片都是哭声连天,而且王家大太太的娘家人也去了,把王家大老爷给痛骂了一顿,还说啊,王家上下都是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他们上当了,才把女儿嫁给了他们,还说王家是骗婚呢!”绿荷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就跟亲眼见到了似的。
赵丝言不禁失笑不已,“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绿荷一脸无辜地说道:“现在府里的人都在传呀,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大老爷听说了,也气得不行,还说以为王家是个好的,没想到内里也是有这么多腌臜事,甚至还说啊,要不是看在大太太生了三个儿女的份儿上,他是断断不会要这样门第的女子的。”
这意思就是要休妻的意思了。
赵丝言的眼中不由得流露了些许的嘲弄之色,王家好歹也是赵亭绪的岳家,如今出了事,赵亭绪不想着帮忙,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觉得给他丢了人想要休妻。
这就是赵家人一贯的作风,她明明都知道的,连赵亭山这样的亲生骨肉,他们都能下的去手,更何况是儿媳妇儿?
偏偏赵家人在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还理直气壮,都说是为了读书人的名声,不能有辱斯文,可是什么时候,落井下石、冷酷无情、背信弃义成了读书人的代名词了呢?
赵丝言突然之间没了兴趣,“行了,管好听雨园的小丫鬟,让她们少嚼舌根。”
绿荷一脸讪讪的表情,其实这也不是她一个人在传,整个府里都在说。
“知道了,小姐。”
两人说着话,赵亭山背着手回来了。
赵丝言看到他,有些意外,急忙站了起来:“爹,您怎么回来了?可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赏赐赵亭山回家,还是因为军中的军粮不够了,赵亭山回来蹭饭的。
现在军粮的事情解决了,而且后续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按说军中正是繁忙的时候,赵亭山怎么会回来?
赵亭山哈出了一口热气,叹息着说道:“外面可真冷啊!”顿了顿,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你也有猜错的时候?军中没出事。”
赵丝言一脸黑线,说真的,有时候她真的很难理解她爹的思维。
“那爹今日怎么回来了?”赵丝言不解地问道。
“后面的事都是世子爷在处理,根本不需要我出面,世子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就回来了呗。”赵亭山说着,表情却透出了几分的郑重:“这次我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世子爷的手段了,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他叹息着说道。
赵丝言不禁好笑,“真的么?这么厉害?”
“可不是,那几个细作一抓,孙家惶惶不可终日,世子爷一番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孙家人呢,却是感恩戴德,被敲打的老老实实,还承诺以后会定额的捐粮,可是世子爷连句粮食的话都没提,是孙家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赵亭山说道,“就这份手段,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赵丝言并不觉得奇怪,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李君泽也不敢生出那大逆不道的心思来。
赵亭山今天夸别人家的孩子有些上瘾,居然都有些滔滔不绝了:“还有,这次军粮的事情一解决,军中的士兵对他可谓是感恩戴德,哪个不说世子爷的好?这么为他们劳心劳力的解决军粮的事情?原本军中还有几个不服他的将领,现在也都服气了。”
他没说的是,何青山后来也找过他一次,话里话外的有些埋怨他那日没有说实话,被他装傻应付过去了,不过赵亭山这次也算明白了,以前赵丝言提醒他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这好兄弟,确实是有别的心思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赵亭山说道这,又道:“以前啊,还有不少人看不惯世子爷,没少跟他顶牛,现在世子爷得了军心,也没有责怪他们,前日还请大家吃了一顿饭,拉拢人心,那话说的,我听了心里都觉得热乎乎的……”
赵亭山说起李君泽有些滔滔不绝了,而且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赞誉,赵丝言含笑地听着,心里却想到,以前李君泽在上京就是这么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被恨上的吧?
赵亭山说着,柳氏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他在夸李君泽,柳氏打断他道:“回来就别说那些事了,家里都乱成一团了,你也不知道管管!”
柳氏说着,暗暗地瞪了赵亭山一眼。
赵丝言有些无奈,她知道柳氏的小心思,她总担心她会看上李君泽,所以听不得赵亭山当着她的面夸李君泽。
这大概是做母亲都会有的烦恼吧?
赵亭山一脸无辜,“家里?家里怎么了?”
柳氏便开始絮叨起家里的琐事起来,赵亭山无奈地看了赵丝言一眼,赵丝言笑了笑,悄悄地走了出去。
天气已经渐渐地变冷了,前不久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赵丝言立在窗前,静静地望着雪景,想到赵亭山絮絮叨叨的话,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姐,外面冷,还是进去吧。”云翠低声说道。
赵丝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赵文浠今日回来的也早,看到赵亭山也很高兴,正是因为赵亭山,赵文浠才想要习武的,可以说,父亲就是他的榜样,而且他现在的年纪,正是依赖父亲的时候,所以看到赵亭山,小家伙的眼睛亮晶晶的,都不去找母亲了。
让柳氏心里有些吃味,“小没良心的,看到你爹就把你娘给忘了。”
赵文浠的小脸红扑扑的:“娘也重要的!”
“花言巧语,赶紧过来吃饭。”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吃饭,赵文浠吃完了一碗又要添饭。
柳氏不禁有些忧心忡忡:“文浠,你是不是最近读书太辛苦了?饭量都见涨了。”
赵丝言看了赵文浠一眼,赵文浠有些心虚,他最近起得早,蹲马步,消耗太大,饭量自然上涨了。
赵亭山不甚在意地说道:“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好,长得高。”
没有母亲会嫌弃孩子吃的多的,又不是养不起,反而觉得能吃是福,柳氏美滋滋地又给赵文浠添了一碗饭。
赵文浠心里松了一口气,虽说他说的理直气壮,可是还真的不敢告诉父亲母亲他要习武的事儿。
赵丝言也明白这一点,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挫败,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委实尚早。
吃过饭,包打听小丫鬟绿荷便回来禀报了。
“大太太回来了。”
赵丝言诧异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要是再不回来,大老爷都要休妻了,大太太哪里还坐得住了?”绿荷撇撇嘴说道。
赵丝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大太太一回来就去鹤兰苑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不过老太太都没见她,当时大太太的表情就不好了。”绿荷继续说道。
柳氏听完,叹息着说道:“老太太从来没给过大嫂难堪,看来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是啊,我听鹤兰苑的老嬷嬷说,除了大太太进门的那两年之外,老太太还没给过大太太难堪呢。”绿荷说道。
其实赵老太太也未必真的那么待见大太太,毕竟婆媳之间到底是一种很微妙的关系,这事大太太应该感谢柳氏。
因为赵老太太向来不待见柳氏,为了给柳氏难看,就一个劲儿的抬举大太太,再加上大太太会钻营出身又好,渐渐的才笼络住了赵老太太,其实当年大太太进门的时候,赵老太太也是拿捏过大太太一阵子的。
这些年大太太顺风顺水习惯了,几乎都忘了当年的事,现在她应该能想得起来了。
绿荷不禁有些得意:“让大太太当初欺负我们小姐来着,让我们小姐穿那么难看的衣服,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了!”
云翠瞪了她一眼,绿荷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嘴太会惹祸了。
柳氏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大太太自顾不暇,也没心思顾忌我们二房了。”云翠高兴地说道。
柳氏一想,觉得有些道理,以大太太的性格,现在最重要的是挽回丈夫和婆婆的心才是要紧,自然没那么多精力盯着他们二房了。
“也希望老太太不要太过怪罪大嫂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柳氏叹息着说道。
赵丝言笑着道:“娘,您不用为大伯母担心,大伯母厉害着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挽回祖母的心了。”顿了顿,她勾了勾唇角:“这府里啊,马上要热闹起来了。”
不过左右与他们二房无关,尽管看热闹就是,但是赵丝言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烧到了他们二房身上来。
大太太反击的方式连赵丝言都忍不住为她叫好,下个月就是赵老太太五十九岁寿辰,大老太太打算办一场寿宴,为了这件事,大太太可谓是亲力亲为,而且还破天荒的拿出了不少的好东西孝敬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冷了大太太几天,见她如此伏低做小,又肯出银子,心里对她的不满也消散了一些,一时间婆媳二人又恢复到以前亲密无间的样子。
赵丝言对此也表示很佩服,这么看来大太太还是很聪明的,她没有从赵亭绪身上下手,而是先攻破了赵老太太,如此一来,就算是赵亭绪心里还有不满,也不会再发作了。
而且赵丝言还听说,在大太太娘家出事以前,大太太就已经打算为赵老太太办寿宴了,不过当时并没有打算大办,毕竟不是整寿,明年是赵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到时候再大办一场。
了解到这些,赵丝言对大太太为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大太太重获赵老太太的宠爱,府里关于王家的流言也渐渐的消散了,再没人敢提起,整个府里都在为赵老太太的寿宴而忙碌着。
这一日,赵亭山特意回家了一趟,和柳氏商量要给赵老太太送的寿礼。
柳氏也把赵丝言叫来了,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教她一些人情往来,一家三口说着话,喜儿便进来禀报说,赵清如来了。
赵清如是自己来的,而且她是来找赵亭山的。
虽说是男女有别,可赵清如与赵亭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倒也不没那么设防,再加上还有柳氏在呢。
赵亭山对这个唯一的妹妹还是很好的,赵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赵清如没出门前,也是很受宠的,赵亭山和赵清如以前感情也很好,只是后来赵亭山弃文从武,赵清如也跟着其他的赵家人疏远了他。
“三妹?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赵亭山诧异地问道,顿了顿,他又关切地说道:“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尽管开口,我不常在家,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就跟你二嫂说。”
在赵亭山的印象里,赵清如孀居之后便很少出门,更少主动来找他了,而且在他的观念里,总觉得守寡的女子不容易。
赵清如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手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赵丝言心里暗道,她爹怕是白担心了。 嫡女为后:世子爷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