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因故取消的万朝会,是许多人心中的一大遗憾。端煜麟决定,于今年四月补办盛会,并且将会期延长至四个月。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做准备,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忙得不可开交。新上任的尚宫胡枕霞,头一回独挑大梁,更是打算借此机会一展拳脚。
皇后忙翻了天,徐萤则放心地把差事都甩手交给了胡枕霞,空闲下来的她难免又动了歪心思。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漪澜殿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看着陆晼贞的胎都三个月了,再不落下来怕是要出岔子!
“娘娘不必担心,贞嫔这胎早晚是保不住的。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孩子越大,小产时对母体的伤害越大……”最好来个一尸两命,那才叫彻底除去了主子的心病。
“对啊!本宫怎么没想到呢?”徐萤一拍大腿。
陆晼贞留着早晚是个祸害,可惜她现在与豫嫔形影不离,徐萤一时间还没机会下手。先除了她的孩子,再找个机会把她从漪澜殿里迁出来,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拿捏?
既然陆晼贞暂时动不得,徐萤也不甘寂寞,琢磨着拿别人下手。
“本宫瞧着姜贵人小小年纪,却狐媚得很!哄得皇上一直宠她惯她!”姜可是太后的娘家人,也就算皇后阵营的人了,徐萤自然看不顺眼。
“姜贵人是太后的亲戚,皇上总要给几分面子。您瞧着皇上宠她,可那宠法活像爹爹宠女儿!姜贵人到底还是小女孩。”慕梅倒觉得这个姜可成不了大事。
“你说的不无道理……皇上忌惮外戚,所以即便宠幸姜贵人,却也不肯让她怀有子嗣。”听翩香殿上夜的嬷嬷说,皇帝每次召幸完姜可都会赐下一碗避子汤。
这个也动不得,那个也碰不得!徐萤烦闷得很,索性带着慕梅出去散散步。
初春的御花园里,迎春、木棉、紫荆和春鹃等都迫不及待地绽放了。
除了徐萤这么好的“雅兴”,还有另外一人也赋闲外出游园。此人正是卫楠卫美人。
“嫔妾参见皇贵妃。”卫楠侧身立于路旁,恭敬行礼。
徐萤瞥了卫楠一眼,十分嫌弃地摆了摆手。忽又想到她似乎很巴结皇后,想必又是皇后养的一条狗。徐萤顿时起了戏谑之心:“卫美人出身贫贱,却也能熬到如今这位分,真是不容易哦!”
“全凭皇上、皇后垂怜。”卫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至少也是官宦出身。总比那些宫婢出身的嫔御高尚些,现在用“贫贱”来形容她,摆明了是羞辱!
“听说小主的父亲是七品县令?那小主可着实幸运!若不是中选了,可就要充入掖庭为婢了。”即便如慕梅这样的奴婢,也仗着主子的势,不把卫楠放在眼里。
“回皇贵妃娘娘,我家小主不光因为幸运才入选,更是因为卫家对皇上、皇后有救命之恩!”菱巧心直口快,急于替自家小主辩白。
“菱巧,多嘴!”可惜卫楠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她本不愿让上一辈的纠葛被人知晓,因为她不想成为焦点!
“说下去!”徐萤从菱巧的话里找到了兴奋点,她勒令菱巧继续讲。
“小主……”菱巧这才发现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又闯祸了。她为难地看了看卫楠,卫楠只能羞愤地扭过头去。
“皇贵妃叫你继续说,你耳朵聋了?”慕梅毫不客气地赏了菱巧一个大耳刮子。她知道菱巧以前在凤梧宫呆过,下起手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哎哟!”菱巧被扇了一个趔趄,可怜兮兮地望向卫楠,见主子也不敢为她求情,她只有坦白了:“我家小主的姑姑,名叫卫玢。皇上为太子时,曾是太子侍妾。卫、卫夫人,还救过皇上命!也替皇后治好过病!”
“呵呵呵……”徐萤掩嘴大笑,万分不屑道:“一个连名分都没有侍妾,死后也没得到追封?还敢说皇上念着她的恩情吗?真是笑话!”
慕梅附和道:“就是说嘛,还以为自己多特别、多尊贵呢?依奴婢看,那卫夫人还不如白绿萼,至少死后得了贵人的追谥!”
“你疯了,提那个逆贼之母干什么?!”徐萤瞪了慕梅一眼。
慕梅惊觉失言,连忙住口。现在任何跟“端璎瑨”三个字有关的人和事,都成了宫里的禁忌。
卫楠气得胸口疼,她忍无可忍,终于壮着胆子反抗了一次:“皇贵妃的意思,是暗讽皇上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么?”
“放肆!”居然敢钻她言语疏漏的空子?徐萤恼羞成怒,一脚踹在卫楠的心窝子上。
卫楠登时翻倒在地,心悸病发作。
“敢对娘娘不敬,活该!”慕梅蹲下身来,推了推在地上挣扎的卫楠,不屑道:“别装了!不过是轻轻踢了一下,至于吗?”
这时菱巧突然扑身过来,哭叫着:“小主有心悸病,她这是犯病了!得请太医!”她边哭边从袖子里摸出救心丸喂给卫楠。
“心悸病?什么时候得的?本宫怎么不知道?”徐萤嫌弃地用手帕捂住口鼻。
“小主……是被……是被竹美人的死,给吓着了!”菱巧解释道。
“呵,真是没用!本宫赏花的兴致都被搅了,慕梅,咱们走。”徐萤懒得理卫楠的死活,带上侍女潇洒地离开。
菱巧手足无措,不知是丢下小主去请太医,还是守着小主等待救援。幸亏路过的侍卫发现了她们,及时将卫楠送回翡翠阁,并请来太医。
这段小小的插曲,直到三天之后才传到了皇后耳中。
凤舞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关心一下:“怎么搞的?这都忙得昏天地暗了,还不能让本宫省心!”
“还不是皇贵妃闹出来的动静?”妙青撇了撇嘴。
“她是吃饱了撑的吗?有空不帮本宫筹备万朝会的事宜,居然还到处滋事?”凤舞愤怒地一拍桌子:“传本宫懿旨,宸栖宫掌事宫女慕梅,不能劝阻主子不当行为,以致卫美人病发。罚三个月例银,每日在宸栖宫门口掌嘴半个时辰,连续三日!”
徐萤是皇贵妃,凤舞不好大张旗鼓地惩罚她,那就只好让她的心腹代她受过了。如此丢人的惩罚,也算是给徐萤一个警告!
“是。”妙青正准备去传旨,又被凤舞叫住:“卫美人的情况怎么样?”
妙青摇了摇头:“不太好。惊吓过度,又挨了一脚,定是要落下病根了。”弄不好也活不久了。
“罢了!你去替本宫送些好药材过去。”凤舞疲累地捏着额头,挥手让妙青退下。
慕梅接下妙青亲自来传的懿旨,跌跌撞撞地闯进主子寝殿,抱住徐萤的大腿就开始喊冤。
“什么?皇后真的让你日日在宫门口掌嘴?那岂不是让过路的人看笑话?”更是让满宫里的人看她的笑话!
慕梅哭得伤心不已:“千真万确,娘娘救救奴婢吧!”若是让她站在门口供人取笑,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本宫如何救你?皇后的凤谕,是本宫能违抗的?”徐萤恨恨地扯了扯手帕:“别说是你了,今天她就算是罚本宫掌嘴,本宫也不能说一个‘不’字!”皇后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娘娘……奴婢……”她怎么这么倒霉?明明那一脚是主子踹的,最后受过的却是她!
“这次算本宫连累了你,去吧。”徐萤表现出些许歉意,内心也是恨毒了皇后!慕梅只好含着委屈的泪水退了出去。
打在慕梅的脸上,跟打在她自个儿脸上,有什么区别?皇后竟为了一个下贱的卫美人,羞辱她至此!这笔账,她徐萤记下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不光能裁出柳叶新芽,同样也能“刺”得慕梅哆嗦不止。初春的风,虽不及严冬的凛冽,却也绝对不是温暖和煦的。
慕梅就这样站在瑟瑟冷风中,一下一下地掌掴自己。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屈辱难言的慕梅来说,每一刻都是煎熬。
“嘿,你们看!慕梅真的被罚‘表演’掌嘴啊!”陆晼贞不便亲自来瞧热闹,便派了情浅替她来看。
“情浅,你小点声,别被她听见了。”侍女梓悦听从夏语冰的吩咐,特意跟来看着情浅,就是怕她闹事。
“怕什么?连皇后都不待见她了,她还有什么可神气的?慕蘭姐、慕菊姐,你们说对吧?”原来是因为有慕蘭、慕菊两位大宫女随行,所以情浅才敢有恃无恐。
四大掌事宫女里,慕蘭最看不上慕竹,其次就是慕梅了。今日她与慕菊相约去内务府取月例,赶巧碰见情浅她们要来“观赏”慕梅受罚。二人一时好奇,便跟了过来。
“呦!这不是慕梅姐姐吗?这大风的天,怎么站在门口抽自己嘴巴啊?”情浅走上前去,故意羞辱道。
慕梅“专心”领罚,并不与情浅搭腔,只是在心里,把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骂了个透!
“行了,咱们看也看过了。回去吧?”梓悦拉住还欲挑衅的情浅。
“无聊!”慕菊远远的看了一眼慕梅,更不屑情浅的行为,转身便走。
虽然慕梅受辱慕蘭心里觉得解气,但也觉得情浅的做法过于小人。于是,摇了摇头,跟慕菊一同回去了。
“哎!两位姐姐别走啊!”撑场面的人一走,情浅也不敢嚣张了:“呵呵,我们就是路过,顺便看看姐姐,没别的意思!姐姐好好悔过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便拉着梓悦快步离去。
待几人散去,慕梅不甘心地啐了一口:“我呸!顺路顺到宸栖宫来了,骗鬼呢?”分明就是特地来看她的笑话!她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陆晼贞主仆,你们等着,我和娘娘定要让你们好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