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一下朝,端禹华便带着南宫霏来到昭阳殿谢恩。
南宫霏有了侧室的名分,也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命妇了。命妇初次入宫,按理是需要向各宫娘娘请安的。
刚好端煜麟许久未曾与靖王切磋棋艺,技痒得很。于是,便留端禹华在昭阳殿陪他下棋,命青雀引着南宫霏去给皇后、皇贵妃和四妃请安。
一听说还要去淑妃宫里,端禹华不自觉紧张地握起了拳头。南宫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只是听从安排地随着青雀去了。
除了淑妃,其他几宫娘娘南宫霏都一一拜会过了。皇后娘娘气质高华、威严端庄,给人以不可侵犯之感;皇贵妃表面上虽然热情周到,可是那一举一动都透着股虚伪劲儿。明明满眼的瞧不起,嘴上却亲热的寒暄,可见其为人是个精于笑里藏刀的;德妃娘娘德高望重,对人不过分亲切也不会让你觉得冷淡,算是个做事中规中矩之人;新任贤妃的态度客气疏离,许是不经常与命妇们打交道的缘故吧。
现在只剩下淑妃娘娘未曾请安了。南宫霏在曼舞司的年头不长不短,这位素有“大瀚第一美女”之称的淑妃,她也曾有幸远远地见过几面。如今要近距离的面对面接触,她还真有点小兴奋、小紧张呢!
“侧妃,这里就是关雎宫了。您请进去请安吧,奴婢就在此等候。”青雀恭敬的声音响起。
还未等南宫霏收回神思,淑妃的寝宫便已经到了。她感激地朝青雀点头致意,理了理妆容,带着绵意一同迈进了关雎宫的大门。
自从昨日听闻南宫霏晋封侧妃,李婀姒的心里就一直不大舒服。虽然清楚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对靖王多做要求,但到底意难平。于是,昨个儿晚膳便闷闷不乐地多饮了几杯,结果醉了。
这一醉不要紧,可误事儿的是宿醉醒来,她居然忘记了今日南宫霏要来入宫请安!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她,这下子可要手忙脚乱了。
听说南宫霏已经从贤妃的云霞殿出来了,她却刚开始梳妆打扮。随意地套上一件如意云纹吉服,并让琉璃迅速地替她绾了一个瑶台髻。
“娘娘,戴哪个头饰好呢?”沫薰苦恼地左手抓着两支丽水紫磨金步摇,右手举着一顶玫瑰晶并蒂莲海棠华盛。
“哪还有时间纠结这个?随便戴哪个都好!”李婀姒自己伸手从妆匣里摸了一对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系上。
沫薰对着一大堆珠宝首饰犯了难,突然注意到压在最底下有一枚金累丝镶紫珠莲花掩鬓。这掩鬓实在是太特别、太华美了!沫薰情不自禁地将它取出,也没再征求主子的意见便簪在了婀姒的发间。
婀姒侧过头从镜中瞧了瞧只剩下一只的掩鬓,虽然凑不成一对多少有些遗憾,但是单个戴着也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她便懒得再取下来,就这样戴着它去接见了南宫霏。
见李婀姒迤逦而来,南宫霏连忙恭恭敬敬地跪拜请安:“臣妾靖王侧妃南宫氏,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赐座、看茶。”李婀姒端坐于正殿之上,细细地端详着堂下的靖王侧妃。
“谢娘娘……”南宫霏起身抬头望向李婀姒的一刹那,整个人瞬间僵直了。她并不是被李婀姒的美貌所震惊,而是惊愕于婀姒头上那枚与靖王私藏的一模一样的紫珠莲花掩鬓!她又仔细看了看,两只掩鬓分明是一左一右对称的一双!
李婀姒好奇南宫霏怎么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顺着她的视线,婀姒摸了摸鬓边的头饰,原来是在看她精致珍贵的掩鬓啊!婀姒笑着指了指掩鬓问道:“侧妃是在看这个?”
南宫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仪,连忙收回视线,尴尬地掩饰:“娘娘的掩鬓好特别……”
“是么?特别本宫倒不觉得,但是很漂亮就是了。只可惜不小心被本宫遗失了一只,它们本来该是一对的。”
“真的是一对的?!”南宫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老天,她竟然又失态了!南宫霏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连忙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嘴里一边念着“那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一边摇着头坐了回去。
“呵呵,看来侧妃很喜欢这只掩鬓啊!既然如此,本宫便将它作为见面礼赠予侧妃吧。”说着婀姒真的从头上取下掩鬓,命琉璃呈给南宫霏。
南宫霏看着面前的掩鬓,觉得它就像个烫手的山芋。然而娘娘赏赐,不收下是不行的。南宫霏故作镇定地收下了掩鬓,还要勉强维持着笑颜感恩戴德:“谢淑妃娘娘赏赐!”天知道她此时心里有多恨!
端禹华啊端禹华!你骗得我好惨!原来你心心念念之人根本就不是王妃臧鲭,而且眼前这个女人!是眼前这个现在不属于你,将来也不可能属于你的淑妃娘娘!南宫霏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没有哪个女人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别有怀抱,并且还觊觎着一个不可能之人后,还能保持冷静;也再没有比丈夫因为这样一个不可能之人而冷落自己,更令人难过、愤怒的事了!
南宫霏垂下眼眸,她不敢再直视李婀姒,她怕自己藏不住眼中的妒火。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声音里的森森寒意:“时候不早,王爷还在等臣妾回去。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了,臣妾告退。”
“这个靖王侧妃还真是奇怪啊!”南宫霏走后,沫薰跟琉璃窃窃私语道。沫薰从京郊行宫调入皇宫时,南宫霏已经嫁入王府,所以自然未见过身为舞伎的南宫霏,今天实属初次见面。
“她呀,原本是曼舞司的首席舞伎。上届万朝会上一舞惊人,得了皇上赏识便赐给靖王做了姬妾。不过她倒命好,居然也能爬到侧室的位置上,哼!”沫薰不明白,为何琉璃提起南宫霏的语气中总是带着些鄙夷和敌视?
“哦,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呢!我都不知道,嘿嘿!”沫薰天真地傻笑。
琉璃不禁翻了个白眼,推了推沫薰的小脑瓜:“你除了知道吃和玩儿,还知道个啥?”
沫薰委屈地揉揉脑门,嘟囔道:“我还会伺候主子呀!”两姐妹你一言她一语斗起嘴来,很快便将南宫霏的话题抛至一边了。
沫薰当然不会知道琉璃“仇视”南宫霏的个中缘由,因为李婀姒和靖王的秘密现在就只有琉璃一人知道。琉璃将南宫霏视为主子的情敌,自然不会给她好颜色。
回靖王府的一路上,绵意明显感觉出马车内的气氛不对。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张感,快压迫得绵意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熬到回府了,可是气氛并没有和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绵意、虎纹儿,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王爷说。”南宫霏冷冷开口,绵意担心地瞅了瞅她和王爷,被虎纹儿拉了出去。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绵意和虎纹儿的面说?他们又不是外人。”端禹华只是不习惯单独面对南宫霏。
南宫霏森然一笑,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而是小心翼翼地从袖子中拿出婀姒赏赐的掩鬓戴在发间,并款款迈向端禹华。
“王爷,你看妾身戴的这个紫珠莲花掩鬓好看吗?”南宫霏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而当端禹华看到掩鬓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愤怒地颤抖了起来。他气呼呼地指着她质问:“这东西你哪儿来的?”端禹华第一反应是南宫霏私自闯入书房偷的!
“是该妾身问才对吧!”南宫霏将掩鬓摘下狠狠地掷于地上:“王爷,您能告诉妾身,您书房里藏着的那枚掩鬓,为何跟淑妃娘娘赏赐给妾身的是一对的?!”南宫霏再也忍不住屈辱的泪水,任其倾泻而下。
“你……这个不是你去我书房拿的?”如果地上的这枚掩鬓不是他私藏的那个,天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南宫霏嘴边挂起的嘲讽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对婀姒的心思。端禹华此时才觉得有些慌了,他赶忙上前安抚南宫霏:“南宫,你听本王说,事情并非像你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王爷倒是解释给妾身听啊!”南宫霏激动地打断了端禹华。
端禹华深感无力,长出了一口气,索性不再解释。他又端起平时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孔:“随你怎么想吧。一枚掩鬓,能证明什么?”话毕便不想再与南宫霏纠缠,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王爷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南宫霏尖利的声音令端禹华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转回身来,面对着南宫霏因妒恨变得扭曲的面容。
南宫霏亦是诡笑不止:“咯咯咯……皇上最爱重的就是淑妃娘娘了!王爷猜猜,依皇上那多疑的性格,如若知道他的弟弟对自己的妾室心怀不轨,后果会怎么样?会不会因此处死淑妃?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淑妃和王爷之间,皇上会相信谁呢?”
南宫霏又疯狂地大笑了一阵,清醒后目光如刀般地逼视着端禹华:“一边是兄弟手足,一边是家世雄厚的爱妾,皇上会选谁呢?还是……全都不放过!”
“住口!”端禹华也被她激怒了,他一时冲动,手不经大脑控制便卡住了南宫霏的咽喉。他恨声警告她:“你若是敢做出一丝一毫伤害她的事情来,本王定不会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