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知道,在地下掀起血雨腥风的两人已经悄然回到了地上,没有道别,各自背道而驰,看起来还是有着很深芥蒂,到自己的洞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吃食,都决心对下面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姬歌起初还有些心神不宁,后来平静下来,潜心体会印在脑海里的法门。
期间没见过黑衣人兴师问罪,察尔在之后来过一趟,听说了地下的事,他在姬歌没有归洞的日子里经常过来察看姬歌有没有回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更多一些,姬歌洞内的水食也是他留下来的。
姬歌能够平安归来,摆脱那些人,他并不意外,但在见到姬歌无恙后还是放下了微悬着的心,近些日子还传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血染矿道,直把两人说成了凶魔在世。
察尔不知在地下的险象环生,也不知他遇见了伊芙,关于地下姬歌绝口不提,好几次都是濒死的境地,可在遇到最大的险时,他们却化险为夷,得了出自古代的秘藏。
在浅浅的交谈后,察尔离去,告知了在他没回来前地上发生的些许事,譬如他与铁奴正式撕破了脸面,为争夺地盘大打出手,听得姬歌冷笑连连,他知道在地下那群追杀他的人中,铁奴一派为数众多。
果然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既然容不下自己,那自己适时也要做出反击。
姬歌在冷冷收回望向洞外的目光后,盘膝而坐,他的黑气在这几日的修养里恢复过来,吸噬了那么多人,在同化镇压后比入地前还要强横一大截,身子也在强大的黑气的反哺下,伤势好转,不需再多几日就可痊愈。
原本已然体无完肤,半截留下的口子更是深可见骨,此时都生出新皮,光洁如初。
他开始回想在地下的所得,半截传授给他的上古法门,他已沦为一个老怪物,身心都是戾气,加上他还不知真假的身份,以在那种境况下的念想教给姬歌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无害的善法,真相也是如此,那是门惨绝人寰的邪术。
姬歌还不太能弄清脑子里的那些印记真意,但已然能感觉出了它的修炼和黑气相噬竟有着相仿,不谋而合,同属吞功,触禁世间之不韪,在生死间掠夺他人的精气化为己用,凝聚成煞。
这让姬歌愈发摸不清半截,但他无疑是大奸大恶,透着这些模糊的感觉,就仿佛鼻尖能嗅到邪恶的血腥气,这桩法门必须要以杀人为辅,以杀人为乐才可能修臻化境,那时已不知要害多少条性命,有失人伦。
姬歌不由浑身肌肉绷紧,无比谨慎起来,这根本就是杀人的法门,上古的杀人魔才有可能创出来的魔攻。
半截将此法传授给他,也不知是存了什么阴狠心思,但在邪佞的同时,姬歌也隐约能切身想象到此法的强绝。
姬歌当然不可能因噎废食,一想到自己以后会用这灭门的手法去斩杀自己的仇人,他居然有些亢奋得抑制不住颤栗,不管他怎么否认,古堡和黑气都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了那个小厮。
但他在初试修炼之后,亢奋全无,脸色倏尔变冷,双眼在满瞳的血色中渐渐淡下来,就在刚才他照着印记去做,几乎差点走火入魔,控制不住神念。这还只是独自练法,倘若要是血战成煞的关头,他岂不是成了个只知道杀戮的躯体而已,这和黑气入脑几乎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加危险,黑气毕竟是一体而生,但在外力注入的一片血海中无人可以寻找到出路,都要在迷失中坠落。
果然,半截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给他们好处,他在暗地留了一手,如果姬歌贪功冒进的话,就会丧失神智,成为和他一样的东西。
姬歌收敛目中的寒光,半截给他的感觉很难受,恶心欲呕,又奸滑狡诈,心思歹毒,看向两人时总是像看一个阴谋,城府极深,他实在很不喜欢这种任人掌控的感觉。
但无奈偏偏半截此举正中了姬歌的下怀,给了他一个宝藏,却没有钥匙推门而入,若是强行闯进去,下场便是玉石俱焚。
很快,姬歌迎来了一个意外也并不意外的来客,是伊芙。
他看着伊芙立身在洞沿,神色冰冷,比之前更加阴郁寡欢,那对玫瑰色的眼瞳也比之前更加寒冽,闪烁精光,道出了来意。
她也遇到了和姬歌相同的问题,半截当初根本没想过放他们其中一个人走,在这座偌大的古堡,变强的念头令所有年轻黑衣魂牵梦绕,姬歌伊芙两人算是尤为偏执,现在他们有了选择,更不可能把这股执念斩尽杀绝。
来到仇家的洞前,伊芙虽然用冷然的面目掩饰得极好,但姬歌还是从中看出了点不自在,前些时光还是对头,如今却要成为同谋。
他们从地下出来后,拥有了相通相同的最大阴影和秘密,就是那个半截畸形的残废老鬼,却还不能让他们产生共鸣,话语间都冷冰冰的,直抒本意,没有多余的赘词。
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出人意料的一致后,伊芙和姬歌决定再次前往地下走一遭,这回不再是姬歌一个人的意思。
对于他们来说,好像此时堡里的隐秘旧怨还是翻覆的阴谋,在窥到半截承诺的力量一角后都无关紧要了,抛诸脑后,就算在这座阴冷堡中呆再久,也很难产生那股无法言语的归属感一说。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就算已对挖矿无意,还是背上了箩筐,怕被人察觉到异常。既然都做下了决定,他们自然考虑更多,自保还是首要,确定自己万无一失和寻常采矿者无二后才出发。
在他们心里,若是堡中真的有人嗅到了阴谋,在真的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无疑还是毫不犹豫地出卖半截。
一前一后避开他人耳目来到他们逃出生天的地方,这里很偏僻,罕见人迹,两人向周围看了眼,跻身而入。
这是半截指的路,离大多采矿者的据地甚远,弯弯曲曲,岔口很多,有的甚至在壁缝之间,姬歌和伊芙穿行其中,话语甚少,脚下也不快,都知道目的地有着怎样的鬼物。
可他们不能胆怯,还需要向这鬼物讨好,才能有所得到。
歇脚间,两人各分一边,拿出水囊饮水,他们都吃过苦头,宛如噩梦挥之不去,很难想象以煤石和血水裹腹才支撑下来,这一次带上了充足的水食。
姬歌仰头灌了口水,放下囊袋,心有所想望向伊芙,她正在拿着水囊浅浅喝水。
若不是她当初给了自己她最后的几口水,她也不可能虚弱如此之快,先倒下的那个必定是久伤的自己,那时,她在想什么呢。在恶梦缠身中,她时而悲鸣时而呜咽,姬歌却注意到,却唯独没有笑。
她又有着怎样的过去,才变成如今这张阴冷的面孔?姬歌忽然略一失神,很快被迎面看过来的寒眸刺醒。
“继续上路吧。”
伊芙起身,收起铁刺,声音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