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精瘦少年疑惑地望向中年人,人都已经死透了,扶起来难道还能救活吗?
可是即使是再凶悍,他也不敢稍有一丝忤逆之意,此刻心中忐忑不安,上前蹲下依言扶起了正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
“把,把手放在他头顶!”
中年人继续开口,居然更加急切起来,满含期待之色,话语中多了一股不容置疑的煌煌威严。
精瘦青年顿觉呼吸一窒,愈加不敢怠慢,看着眼前七窍流血的尸体,暗皱着眉头,将犹豫压下,一只手撑起尸体的后背,另一只手按在了尸体的头颅上。
若是中年人想害他,弹指一挥他便没命,又何必要费如此工夫。
他刚升出这个念头之际,登时手上忽的一紧,尸体头颅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散发出一股颇大的吸力,让他手一沉。
精瘦少年诧异地瞪起双眼,耳畔又传来中年人带着颤音的话语。
“将古凯尔的黑气灌注在手中,把吸你的东西抽出来!”
奇异的话语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怔,愈加大气不敢出,场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精瘦少年不明白中年人的用意,眉宇间有犹豫之色,可咬牙之下再度强行压了下去,照着他的话,心念所至,五指中流溢出滚滚黑气,其色泽微有些泛紫。
精瘦少年屏住呼吸,手掌上抬,黑气之力运转狠狠一抽!
骤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从尸体头颅中被抽出一道黑焰,这黑焰一出,众少年的眼中恍若浮现了一个怨毒的亡魂,凄然尖啸着向精瘦少年袭去,其面孔正是那强壮少年的模样。
就在这一刹,黑焰莫由来的一震,似乎被某种力量层层剥离开来,最深处的一线黑光被精瘦少年手中的黑气所吸收,钻进他的手掌,仿若吞噬!
黑焰挣扎着扭动,似乎不甘,但眨眼便化为淡淡到不可见的光点弥漫开来,溃散间沦为乌有,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魇般结束了。
与此同时,那怨魂惨叫一声,也被灼为一缕青烟消失了。
“啊!这……”精瘦少年没有去看手中的变化,他被这怨魂索命吓得连连后退,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狼狈至极,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凶威。
殿台下,顿时闹哄哄一片,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攸乎发生,又眨眼散去,让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震惊恐怖尽数流露在脸上。
“哈哈,哈哈……”中年人近乎猖狂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快意,以至于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果真,果真,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天地忽的一暗,又忽的大亮,明灭不定,云穹上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像打了许多闷雷。
“见亡灵奶奶的,这回可真见亡灵了!”察尔嘀咕,低下头去,他眼瞳里好像忽然闪过了一丝微芒,但瞬间就不见,连姬歌都没有注意到。
此时的姬歌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他伸出手,有黯淡的一点斑斑漆点落在其上,姬歌体内的黑气陡然蹿出,将其包裹,又重归体内。
姬歌猛地抬起头,眼瞳明亮,他感受着体内似乎壮大上头发丝般的细微黑气,心思闪烁中盯着台上的中年人以及……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在精瘦少年还惴惴不安之时,没有一丝预兆,突兀的干瘪了下去,尸体的面孔也出现了许多乌黑的斑块,似乎在瞬息内衰老了几十岁,浑身骨骼都开始软软塌陷下去,散发着不生不死的难言恶臭。
但尸骨还未彻底变化,中年人就皱眉挥手间撒落一地的熠熠白光,没有火焰,却将尸体焚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下。
“大比,继续!”
……
姬歌是被察尔摇醒的。
他刚才怔怔望着出神,心中急速闪过许多画面,有方才的,也有很久之前的。他仿佛感觉到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中年人话语中的端倪,西殿的课业,他们的“称呼”……种种暗流在他眼前搅动成一池浑水,姬歌仿佛感觉了古堡为他们设下的一张巨大无比的网,还有一场呼之欲破的阳谋!
看着察尔投来的关切目光,姬歌心中一暖,但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察尔望着姬歌木然的样子,顿时有些无语,还闻自己怎么了,“你刚刚发呆一直发到现在,半天了连我都比完了,这不,该你了!”
说完,他把姬歌往前轻轻推了推,姬歌看了看殿台上自己对手早已上去了,也不多说,一个起落纵了上去。
姬歌没有问察尔有没有赢,但他上来时候似乎没有瞥见那个叫做隆鲁的家伙,而察尔的气息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些波动,估计是沿袭了精瘦少年的做法。甚至,他额头上连汗都没有一颗,喘气平缓,看来是赢得很轻松。
也就是说,他杀了隆鲁,姬歌忽然有些心悸,察尔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脸上洋溢着笑意和狡黠,浑然不觉他片刻前杀了一个人。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却在自己面前一直念叨不断,似乎是个话唠,可这真的是他的真面目吗,亦或者只是像自己一样的面具,伪装真实的他?姬歌猛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他,甚至他在古堡中就没有看懂过一个人。
姬歌向下面望去,只见察尔拼命挥手,嘴里还不停向周边的人说着些什么,指着他很是得意的样子。
平复心中突起的波澜,姬歌静静向自己的对手望去,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却满头大汗,似乎很是紧张。
见姬歌望来,他咽了口口水,张开粗大的手掌有青黑色的气绕体而出,仿佛这样可以为他壮胆一般。
古凯尔人体图修炼至见,似据人体的有别,逐渐开始演化区分出截然不同,在其色泽上有了变化,或呈暗红,或是青黑,但其最本质的还是如夜的黑暗之色。
姬歌抬起手掌,黑芒嗤嗤钻出,袅袅升腾而上,似乎割占了一小方天地。
他的黑气是最纯粹的暗沉,没有一丝杂色。
见姬歌的黑气如斯壮大,几乎将其笼罩,台下爆发出一阵哗然。
“这是谁?好强盛的气息,比之前面几人都要壮大出不少,甚至连方才最为出彩的铁奴也不遑多让了吧!”
“他你都不知道,他是在巨厅中记下十图的人之一,更是乌迪恨得牙痒痒的人,嘿嘿,据说下山的时候这乌迪也在他手头吃了大亏!”有知根究底的人把姬歌的事全部抖了出来,引起惊叹声不绝。
“乌迪?那他不死定了啊。那光头可是喜怒无常,心肠狠辣啊,最近为了试身手,听说杀了不少追随他的人……”也有人被乌迪的凶名吓到,说到后面还看了看四周,生怕乌迪就在附近。
“那可不一定,姬歌儿可从没在他手下吃过亏!反倒是乌迪在西殿想动手被那冷面怪扇了一巴掌,还不学乖,哈哈……”察尔听到议论,立即踊跃起来,眉飞色舞道。
“什么姬歌!他现在是花奴,是奴才!”
乌迪从人群中猛然挤了过来,将一旁的人撞得七荤八素,微险如毒蛇的眼眸盯着察尔,寒声道。
察尔与之对视也不犯怵,俊俏的脸蛋上笑容敛去,银眸冰寒。他自己也是女师之奴。
立身殿台上的姬歌当然不知道下面的针锋相对,此刻双眼锁定着眼前的对手,没有动作。
那高大的少年仿佛愈加紧张起来,咬牙切齿,汗不断流下,脸色苍白,双腿都在打战,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都没有勇气出手。
姬歌也没有再等,有风吹过,居然将姬歌的身影给吹散了,但定睛一看,他已然逼近了高大少年!
那高大少年似是手足无措,竟是把眼睛闭起来,两手在空中胡乱打着,可姬歌注意到他脚下暗中微微挪了几寸。
姬歌又留下一道残影,在出现之时,他浮在高大少年的身后,柔软的脖颈全无防备暴露在姬歌面前,伸出一只手,似乎轻易就可以掐死此人。
但就在后一刻,姬歌有动手的势头的一刹,高大少年身子一沉,骤然一矮,从他怀中咻的一声激射出一道乌光,那道光来得太快,让人即使是看到,在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反应的余地。
高大少年的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心中暗道蠢货,他的紧张,手忙脚乱都是伪装,只是为了诱姬歌近身罢了。
但他的笑容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万分的恐惧所替代,眼睛瞪圆,寒毛耸立了起来,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姬歌的声音。
“这就是你隐藏的,全部吗?”
随即,他眼前一黑,被姬歌一个手斩劈得昏厥了过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姬歌根本就没有去管那道乌光,在生死系之一发的时候他冷静估算了一下位置,正好怀中的匕首可以挡住,他相信匕首的坚硬,所以直接抬手起落一个干脆利落的手斩让对手授首。
而在局外的人看来,姬歌的角度刚好在高大少年的背后,挡住了那道乌光,他们只当是这高大少年手舞足蹈,确确实实是个胆小如鼠的废物,纷纷哈哈大笑,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古堡中,这样的人也只配被嘲笑。
“哈哈,我怎么碰不上这样的废物……”
“这也太轻而易举了吧,我方才可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艰难取胜。”
……
只有少许眼尖的人注意到了异状,知晓其中的凶险厉害,故而他们沉默。
姬歌没料到,那少年一昏过去,这乌光失去了控制就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泛着寒光,原来是块牙刺的碎片。
姬歌没有去捡,神色一凝,缓缓抬起左手,按在了此人跪倒在地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