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更深露重,林颐陷在美梦里,倏忽的画面一转,便又是昨儿做的噩梦了,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一圈圈的绞紧。
空气越加稀薄,仿若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游离的脂肪,将空气一点点挤了出去。
林颐猛然间深吸了一口气,跳醒过来。帐篷里影影绰绰的烛光,四周掖紧的狼皮帐篷使得这方寸之地益发闷热起来,万籁俱寂便使得帐肩上挂着的铜铃的轻微震响都一览无余。
“娘娘,可是梦魇了?”雅书正睡在外间守夜,不同以往,今天倒是清醒的厉害,听到一点儿响动就过来询问了。
“就是醒一下子,你歇着去吧!”林颐一抹,满头满脑的汗,将将换上的睡衣早已浸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上来。
“娘娘,还跟我说没事呢!这一身的汗,好歹换一身绸衣,不然若是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雅书到底伺候的有些年头了,稍微声响都知道是如何了,这会儿子已经端了温水同换洗绸衣进来伺候梳洗了。
“随意擦擦就是了,我不耐烦这些的。”
“感了风寒后,娘娘才注意这些个呢!您只想想后头要喝的苦药汤子,才怕了!”雅书免不了还要说上几句,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也怪这鬼天气,都夜半了还这么闷热,里间摆了冰盆、凉扇都这么湿闷,那外间简直就是蒸笼了,我熬了这许久半点儿子风也无,可是邪门了!”
“怪道今晚这样机灵呢!感情压根儿没睡呢!可不是没风?你呀等会儿子在内间打个铺同我睡就是了,难道真干熬一晚上不成?”林颐佯装生了气,板着脸继续道:“往后遇到这样的气候,自己早点儿想着,搬进来歇一宿,不然早上起来抠搂了眼睛,人还当是我折辱你们呢!”
雅书跟着这许久,自然清楚林颐的脾性,当下搞怪似的抿着嘴撒娇逗趣,“要我说咱们就不必争什么宾至如归这一套,难道暹罗国的二皇子在草原上住了帐篷长大,到咱们这里异乡异客的没几日,还不曾逛遍风情胜景呢!结果一个大赛又要住帐篷了,何以见得住个帐篷就缓解思乡之情了?”
“好了,你个叼嘴儿丫头,如今什么人都敢编排了,还不赶紧收拾了,进来歇着,小心本宫赏你个与地同床、与天同被,好好感受一番这异国风情去!”林颐被她说得好笑却也太不像话,笑过了也就赶忙斥着忙去了。
“娘娘,可饶了奴婢吧!外头一丝儿风也没有,草木皆近的,虽则比里头高爽一些,到底也闷炉一般,娘娘这是要把奴婢拎出去烤熟了!娘娘也疼疼奴婢吧!回头定做几盅子好酒孝敬。”雅书见林颐还自在,便更不遗余力的耍宝逗趣,能叫林颐赶紧把噩梦渡过去也就是了,老人家常说的若是遇了梦靥,醒来好好的笑一番才好,不然积在心里,倒容易触了癔症来,实难根治。
林颐果见的被逗笑了,到后头见雅书挤眉弄眼,便是瞪个眼珠都是趣味十足。“可不行了,你这丫头,从哪里学的这些个滑稽?”林颐心里微动,脸上却更大笑,笑到肚子都绞起来,一边蜷缩着捂肚子,一边任凭泪花都笑了出来。
“奴婢这叫无师自通,我这样聪明伶俐的,看看旁人说笑话,也能学个七八分了!”林颐又为着这十分自负卖乖的话,笑了出来。
“哎呦呦!平时都吃什么了,竟长了这么一张乖嘴儿,可是也同琏二嫂嫂先头说的,吃了孙大圣的......”林颐话音未落,那边雅书听了话头就不依起来。
“奴婢这为了主子劳心劳力的,虽不敢居功,怎么还难为主子引了那辣子的笑话,来寒颤奴婢?”
“好了,不过逗你两句还当真了,赶紧收拾铺盖去,都是月过中天的时辰了,早些歇息,明天有的忙呢!”林颐不过白嘱咐一句,雅书听了也无话,赶忙到外间抱了铺盖被子进来铺了,紧接着吹了蜡烛歇息下。
这头雅书倒是一如既往的熟睡了,这会儿子早有些轻轻的鼾声响起来了。只林颐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一会儿子听那烛火爆花,连着光晕都震得摇曳起来,犹如一个美人在剪影里翩翩起舞;一会儿子又想起刚刚那几声清澈澄明的铃声,暗叹这西洋新工艺铸的铜铃,到底连声响也同懿云宫里那几个老的不一般,显得更鲜亮一些。
林颐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又蹙起眉头来,只睁眼直愣愣的盯着那狐狸毛皮缝的雪白帐顶,就是了无睡意。
不免又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红楼之蛊女林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