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竹窗
灵璧念着为胤祚跪经积福之事,外间的事便不大理会,后宫事务也移交荣妃处,自己不过循例过问些大事。去岁腊月,大阿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二度有孕,惠妃自然紧张,毕竟太子长子夭折,并未入玉牒,自然不算数。这一胎若是男孩,且平安长大了,那才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是以灵璧深居简出之时,惠妃却恨不得日日住在阿哥所,等着她的孙子降生,只可惜大福晋再次让惠妃失望了,七月初二,那兰诞下一女,是为胤禔第二女。
惠妃嗐声跺脚而去,胤禔环着大福晋虚弱的身子,笑道:“儿女都好,只要是你所生,我都喜欢。”
大福晋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愧疚道:“这都四五年了,一直不能为爷添个儿子,妾身实在是……”
胤禔按住她苍白的唇,“傻话,男儿建功立业,女子抚育后嗣,都是一样的功劳,我不怪你,咱们都年轻呢。”
那兰微微一笑,放心睡去。
消息传入乾清宫,皇帝虽为噶尔丹战事忧心,听闻此事也露出笑意,他看向默默在一角抄经的灵璧,道:“等过几年,胤禛娶了福晋,你这做了人家祖母的人会否也如惠妃一般,成日担心?”
灵璧抬头,蘸足了墨,沉吟半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奴才可操心不来。”
正当此时,梁九功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万岁爷,高大人来了。”
灵璧看了看时辰钟,将纸张收起来,“这个点儿该是万岁爷听进讲的时辰了,奴才该回去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对梁九功道:“去西暖阁的帘子后设一副桌椅,请德妃娘娘坐着,”吩咐过了,他引着灵璧走进西暖阁,“澹人将其先代贤王甚有趣味,你也跟着听听。”
灵璧只得应下,高士奇进来时,余光一扫便在帘幔处看到一片绣着葡萄纹的衣角,心下通明,却也不点破,皇帝道:“昨日说起前明帝王,说到太祖功过,今日便接着从断处说起吧。”
二人方才坐定,梁九功又走了进来,“万岁爷,左都御史郭琇郭大人求见。”
这郭琇可是个刺儿头,皇帝虽不喜在进讲时见旁人,但却不能不见他,也只得允了,郭琇阔步进来,手中持着一封奏本,看也不看高士奇,只扫袖跪下,“微臣叩见皇上。”
皇帝微笑,“这朝中大臣只要看到爱卿拿着奏本进来,想必心都要颤抖了,爱卿不必多礼,起身吧。”
高士奇亦笑道:“御史大人新近升迁,却不知这一次要弹劾何人?”
郭琇睨了他一眼,双手呈上奏本,“微臣不才,参奏者正是高士奇高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色变,便是坐在帘幔后的灵璧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高士奇勾结王鸿绪勒索钱财之事,灵璧早有耳闻,只是皇帝一向宠信高士奇,百官又舍得破财免灾,一时没闹到御前,却不想这个郭琇竟卷土重来,先是剪除了一众河臣、后是推翻了两个大学士,现下竟矛头直指天子宠臣了?
皇帝沉下眉目,冷声道:“你参奏侍讲学识什么?”
郭琇朗声道:“皇上宵旰焦劳,励精图治,用人行政,皆出睿裁,未尝织毫假手左右,乃有植党营私,招摇撞岁,如原任少詹事高士奇,左都御史王鸿绪等,表里为奸,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罪有可诛,罄竹难悉。”
高士奇慌忙跪下,“微臣……微臣冤枉啊。微臣不过一届翰林院侍读学士,哪来的胆量犯下如郭御史所说之罪呢?”
皇帝冷凝的目光扫向高士奇,“那爱卿说说,高士奇有何罪行,竟能达到罄竹难书的地步?”
郭琇道:“高士奇出身微贱,因书法出众,得皇上信重,本应报效朝廷,然其日思构陷大臣,揽事招摇,以图分利自肥,此其罪一也;勾结王鸿绪、何楷及其亲族之人为党羽,赚取‘平安钱’,自诩‘门路真’,此其罪二也;包庇乡野恶徒,收敛各地贿赂,藏于缎号之内,于江宁一带,修置田产园宅,此其罪三也。三条大罪,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高士奇、王鸿绪、陈元龙、何楷、王顼龄等,豺狼其性,蛇蝎其心,鬼蜮其形;畏势者即观望而不敢言,趋利者复拥戴而不肯言。臣若不言,是臣负圣恩,臣罪滋大,臣故不避嫌怨,仰请皇上大奋乾断,立赐罢斥,明正典刑,人心快甚!天下幸甚!”
话已说完,余音未绝,灵璧只侧耳听着,半晌一声脆裂声传来,想是皇帝砸碎了桌上的青玉笔洗,随之传来的是皇帝暴怒的声音,“朕信赖澹人已久,却不想你私下竟是如此蝇营狗苟之辈,实在侮辱朕之信任!即刻传旨,高士奇贪污敛财,着夺其官职、财产,贬其回乡。”
郭琇错愕,“高士奇贪污达百万之巨,难道罢官抄家了事?”
皇帝扫了他一眼,对高士奇究竟有不忍之心,“念其修撰《一统志》辛劳,且年事已高,便如此处置,你们都跪安吧。”
郭琇一滞,也只得依言退下。
二人一道出去,门扉开合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灵璧掀起帘幔,看着皇帝阴沉的面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感知到她的目光,沉声道:“傻站在哪里作甚?出来。”
玉碎一地,日光之下折射着温润的光芒,灵璧将碎片一一捡起,“高士奇辜负皇上信任,行下如此贪墨之事,自然是他的过错,皇上也不必气得这样?”
皇帝握住她的手,垂眸看着面上摊开的奏折,“你是否也如郭琇一般,认为朕对高士奇的处置太过轻了?”
灵璧温声道:“高士奇于皇上而言亦师亦友,法理不外乎人情,郭大人嫉恶如仇,但皇上心中却存旧情,以高士奇的年纪褫夺官职、抄没家产,往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已算是严惩了。”
皇帝叹息,“朕时常在想,为何每每是朕信任之人做出令朕不齿之事,难道真的是朕识人不明,才有明珠、高士奇这等人层出不穷。” 宫女为后之妃常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