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瑕砍了些树枝,编了个柳条筐,柳条筐里还带着座椅,将慕容倩放在挂在胸前,慕容倩的背对着他的胸口,陈瑕的手只要按住慕容倩的小腹,就可以把真力输送过去,他身材高大,慕容倩就算这样坐着,也只是遮挡了他的一点视线而已,两只脚荡悠悠的,就好像小时候在母亲的背篓里。吴欲虽然也同样瘫软,却毕竟没有太重的伤,只要班超搀扶着就可行动,陈瑕是打算就这样要带着二人一同赶往于阗。
当陈瑕把慕容倩抱起的时候,她忍不住心中好笑,轻声说道:“看不出来,你也会弄一些机关术。”
陈瑕笑道:“什么机关术,小时候在天山,终日要砍柴、捡粪,少不得编几个竹筐什么的,只不过那时候竹筐都是背在身后,如今是把你挂在身前而已。这样吴欲和班伯伯骑马,你受了重伤,我就这么抱着你,你也可以少受些颠簸之苦。”
慕容倩甜甜一笑,心中暗喜,他还真是体贴。可是嘴上却不肯说出,调侃道:“哦,你把我大粪了是不是?这个筐可真难看死了。”
陈瑕吐了吐舌头,“哪有那个意思?”
四个人迤逦下了山,又找到渠黄马,班超便将吴欲扶上马背,与他共乘一骑,陈瑕抱着慕容倩,牵着马走在前面,从上游翻过了那条冰河,就一路往于阗进发。
沿途不少野花都初吐芬芳,陈瑕想起慕容倩说那个筐难看,就抓了好几把野花,有的花插在慕容倩的头上,有的又用来点缀那竹筐,走了大半日,那竹筐嫣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花篮,陈瑕还采了一根五彩的羽毛,插在慕容倩的鬓角。
慕容倩虽然受伤,疼痛不止,可如此一来,反而心情大好。另外她也不想叫陈瑕太过担心,一路上哼着鲜卑的歌谣,坐着颤巍巍的花篮,倒好像什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陈瑕也略感欣慰,班超和吴欲看在眼里,都为二人情比金坚所感动。班超道:“等回到西域都护府,我一定给你们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从此大汉和鲜卑就真真正正结为秦晋之好。”
慕容倩听到,忽然脸色一沉,不置可否。陈瑕却笑道:“伯伯真是的,既然我要和小倩成婚,又何必等到回西域都护府呢?到了于阗,我们找个驿馆,你就给我们主持婚礼也就是了。”
“那么急吗?”班超哈哈大笑。
陈瑕也笑道:“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就和小倩拜堂入洞房。小倩,你说好不好?”
慕容倩笑了笑,“谁要嫁你?”
吴欲笑道:“想不到堂堂鲜卑公主也有羞臊的时候,哈哈。”
“我不是羞臊!”慕容倩冷冷说道。
此时她背对着众人,谁也没看到她的脸上愁容不展。
又行了一日,慕容倩伤势忽然加重,到了夜里又开始咳血,她怕陈瑕担心,本来强作欢颜,但是这一咳嗽,可就再也隐瞒不住。陈瑕大惊,一边给她运功疗伤,一边关切地问她:感觉如何?
慕容倩摇头道:“我怕是不行了,如果我死了,你就去娶阿曼吧,她也很喜欢你……”
陈瑕却道:“不,我只想娶你!我答应你……”
慕容倩凄然一笑,“我可能终身残废,也可能随时会死,你娶了我只会徒增伤悲,再说……我不想嫁你了。”
陈瑕知道慕容倩这么说依旧是在为他考虑。她不想拖累自己,便含泪道:“就算你老了,病了,我也非你不娶!你总是说:我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但是这次我一定做得到。我答应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变得如何,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改变主意。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陈瑕不善于表达,也找不到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字字动人,慕容倩忍不住还是哭出了声音,“你这个傻瓜……总是那么黏人,我真拿你没办法……”
二人窃窃私语,班超和吴欲谁也没曾睡着,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英雄人物,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鼻子酸涩,热泪盈眶。
吴欲这才知道,这对情侣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啦,不管是阿曼、喜儿、抑或者尸突小雀,都无法动摇陈瑕的决定。可能慕容倩这次不是到了濒死的边缘,还不知道陈瑕的真心,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确定,陈瑕所爱只有她一人,也许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值得了。而其他的女子,都只能做一个过客。偏偏这个时候,她却命不久矣,怎么能不叫人扼腕叹息。
就当是最后的心愿,班超也决定一定要替这对有情人达成。而且要风风光光,天下皆知!
以后的几天,都是陈瑕亲自在照顾慕容倩的起居饮食,就连大小解也不例外,慕容倩刚开始还觉得羞涩难当,慢慢地也就全都习惯了。也许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这么渡过,现在害羞,要羞到什么时候?
陈瑕不但没有厌烦之意,还时不时地去开她的玩笑,逗她开心,看起来又色又傻,有时又调皮得气人,当着慕容倩的面,说:“原来女人是这样撒尿的……”故意惹慕容倩发火,可实际上,陈瑕的心里又怎么能好受?只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看到慕容倩还有力气恼他,他反而越发开心似的。
慕容倩心知肚明,陈瑕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与亵渎,他只是要她明白,就算她以后全身瘫痪,只要能和她一起,陈瑕一样会很开心。
得君如此关爱,慕容倩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只是那份牵挂越发强烈,她唯一担心的是:没有自己的日子,陈瑕可怎么渡过?
一路风尘,这一天终于抵达于阗的王庭西城。
班超乃是西域都护府的长官,将带来的印信交于守城的于阗官员,便得以顺利进入。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西域都护府的大官,这次居然只带了三个随从,有两个还受了重伤,实在有损天朝威仪,更叫于阗众人觉得匪夷所思。
事情报给于阗国王广德,满朝上下就觉得,大汉是不是不能再统领西域了? 落日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