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轩辕外经》？”陈瑕道：“当初胡古和须卜提就是为了这样一本无用之书，毒死了不知多少人。”

　　须卜提道：“的确多有不值。人不能做，却要做树。不过，不得不说这部书还是提供了长生的另外一条途径。舍弃血肉、皮囊，将身躯化身为树，以另外一种形态长生不死，吸取大地精华，沐风洗雨，虽然不能再动，也为世间带一缕凉荫，又可供养万千生灵，从此只知付出，而无索取，以自己千百年的生命，来偿还今生之过，总比最终化身尘土，一无是处，要强上许多？游尘虽然身死，但血肉尚存，或许可以按照轩辕外经的方法一试。只不过……他的灵魂就要永远留在昆仑之虚，再不可能转世重生啦。”

　　慕容倩心中一动，“人还可以转世重生？那不是都和陈瑕一样？”

　　“能否转世重生，我也不清楚。因为转世之后，前世的记忆全都消失，没有人知晓。但是舍利子可以转世，人想必也可以转世，据说此事记载于天机石窟之中，我不曾见过，就是不知作为今世的陈瑕，前世的摩柯伽叶，能否见到了。”

　　陈瑕一惊，“你知道我的身份？”

　　须卜提笑道：“你满身药气，尽管有酒味遮掩，又岂能瞒得过蛊祖？”

　　“那……你当我是仇人，还是恩人？”陈瑕问道。

　　须卜提道：“红尘望断，恩怨已清，你前世是什么身份，我并不介意。我只当你是万毒教继任掌门，是我蛊祖亲传弟子梅丽丝的徒弟。”

　　陈瑕慌忙跪地，“师祖，求你救救小倩啊，轩辕外经也救不了她，你叫弟子如何是好？”

　　这时地上的一断树根破土而出，搭在慕容倩的脉门上，许久，须卜提才道：“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即便你耗尽真力，给她服下天下最好的补药，也最多延寿三年，三年之后，不管你如何用内力给她续命，她也一样要死，神仙难救。陈瑕，人生苦短，岁月流长，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无非弹指一挥间，你注定是长生不死之身，而她终将离你而去，你们又何必执着于生命的长短呢？”

　　慕容倩心如死灰，“三年……我最多只有三年寿命，那还是要在陈瑕耗尽真力的情况之下，原来能守住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实在难舍……”

　　陈瑕大声说道：“就算是三年，我也要和小倩在一起……师祖……不惜耗尽真力，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不能叫小倩……”

　　“好了，孩子！”须卜提把陈瑕的话打断了，说道：“人的生命有限，天道如此，纠结于长短并无意义。莫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过另有一法，不需耗费真力，只要将她也变成一棵树，那她今生的痛楚，就全都结束了，从而获得永生，你也可以时常与她相伴，直到地老天荒。”

　　“变成树？”陈瑕看了看慕容倩，难下决断。

　　慕容倩神色黯然，潸然泪下，“瑕哥哥……我……我只想陪着你……但是不想变成一个不能动的树，如果知道了生命的期限，为什么我们不能快快乐乐地过完以后的日子？前辈说的对，我们应该珍惜余下的时光，别说是三年，就算是三天，三个时辰，我都想像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而不是一棵树。你明白吗？”

　　陈瑕也觉得心中酸楚，点头说道：“我明白……明白……但是我真的舍不得叫你……”

　　“最多还有三年呢？并非毫无办法不是吗？”慕容倩泪中带笑，“我还要看你拯救这个天下，看你击败安其生，这是你的使命对吗？所以我不要留在昆仑之虚，我要和你共同患难。哪怕最后万劫不复，你我双双下了地狱，我也不怕。”

　　须卜提沉默着，再不言语。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力，可上天总会把生命无情地收回，究竟应该如何渡过此生，所有人可能都不尽相同，二人既然决定珍惜这最为短暂的做人的时光，那也无可厚非。

　　只是一旦慕容倩身死，那陈瑕就会陷入永远的怀念之中。

　　三年，那还是要在陈瑕耗尽他所有的功力之后，才能做到。蛊祖刚才的话，其实还有所保留，如果没有陈瑕给慕容倩不住续命，她早就已经死了，而她现在真正的寿命，恐怕不过这几日而已。

　　须卜提心里犹豫着，到底应该如何挽救这个少女的生命？也许这是他最后能为陈瑕做到的事了。

　　巫仙展红绫却忽然说道：“须卜提，我作恶太多，不想为人，我求你……把我和游尘，变成树吧，我想永远留在昆仑之虚，再不出去了。”

　　“你为何如此？”须卜提问道。

　　展红绫早已抱住步游尘的尸体，说道：“游尘和我毕生所愿，便是长生不老，可惜我有生之年，无法替他达成了，是非功过，如今已经不再重要，我活着也再无意义，如你所说，莫不如化身菩提，造福苍生，用永远的孤寂，来恕我今生之罪孽。”

　　“那……也只能求助陈瑕帮你完成，我已经无能为力。”

　　展红绫望着陈瑕道：“陈瑕，你的心愿，我已经帮你达成，如今你也见到了蛊祖，他能否出手救你妻子，就不是我能说的算了。至于你小时候委托我的那件事，恐怕我再也无能为力。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安其生说他知道了极阴仙姬的下落，却没说他得到了紫宸冰魄珠，所以阿曼或许尚在人间，你只要抢在他之前，找到阿曼，就可以阻止这场浩劫。第六处阵眼，还有一年才会建造完毕，那里属于地脉之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它那里有神炎之冰，你知道落日神剑的下落，要对付安其生，还是有机会的。”

　　“巫仙前辈……”陈瑕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展红绫仿佛在向他交代遗言。

　　果不其然，展红绫说完这些，又对陈瑕淡淡一笑，“不管你是否答应，我都要随游尘而去，等不得啦。”说完双眼缓缓闭上，再不言语。

　　陈瑕走上前去，一探鼻息，展红绫已经坐化归天。她过了百岁而终，虽然一身武功尽废，却也算是寿终正寝。 落日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