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点起火把,匆匆往小巷深处走去,小巷的两侧围墙犹在,只是最里面就只剩下一片瓦砾。班超昨天还曾到此查探,原来这里有几间房屋,只因年久失修,房顶倾斜了半边,已然不能住人,本打算日后修缮的,没想到一场大雪竟把屋顶压塌。
众人在四周找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却见屋后是一串凌乱脚印一直向巷子的尽头而去。漱清便说道:“看来郭大人没有原路返回,想必见这里的房子塌了,没有异样,所以就顺着另外一条路走了。”
“也有可能,”班超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依旧放心不下,“还是跟过去看看,到底他们去了哪里。”
穿过废墟,沿着那些脚印一直走,不多时竟然到了班超府邸的后门,门前有四五个老仆还在扫雪,见班超到此,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请安。
班超便问其中一人,“你们可曾见到郭恂大人吗?”
那老仆道:“见过了,方才进府。”
原来楼兰古城刚刚修葺不久,很多文官的府邸都还没来得及建造,所以他们就都暂时在班超的府中住宿,郭恂也不例外,因此他回府中,不需通报班超,也无人阻拦。
陈瑕说道:“郭伯伯没事,叫人好生担心。”
班超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话虽这样说,心里却觉得奇怪,从后门绕路过来要比走正门,远了一倍还不止,郭恂又岂能不知,更何况,既然是郭恂不像自己通报,却擅自回来,又走的是后门,就更加可疑。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带着众人径直到了大殿。
此时宴会也布置得差不多了,西域都护府的官员也早都等候多时。班超落座之后,便向众人介绍陈瑜、陈瑕等人,当然也少不得把漱清也一并夸奖几句,那些大小的官员,就齐齐向班超贺喜,说他得了几员勇将,何愁西域不早日平定云云。场面上的话,自不必多提。
班超也给陈瑕他们引荐了都护府的一些官员,名字太多,什么李邑、徐干、田虑、和恭……陈瑕是记不得许多的,除了认得任尚、郭恂之外,便只有那个徐干长得甚是威武,陈瑕有点印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班超举杯说道:“今日我大汉得了许多异人相助,那是皇上洪福齐天。超又何德何能,身居要职,全都是仰仗陛下圣明,以及各位扶持。在西域十余年,总算不辱使命。如今又喜得良将,瑜儿和瑕儿皆为忠良之后,才到楼兰便立下了一件大功,理应论功行赏……”班超当即又把刚才给陈瑕等人封将军之事当着所有的面讲了一遍,虽然还没有拟定公文上奏朝廷,但是这件事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料想陈瑕和陈瑜都不会反悔,而西域都护府的众人也绝不会反对。
班超也知道他二人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军营中定然有人不服,因此特意提及立功之事。一个裨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官职,又是班超亲自举荐,自然也就无人反对。班超接着又对众人说道:“若无异议,各位这就共同举杯,欢迎将门之子,以及各位英雄豪杰加入我军。”
诸将中,有一人大声喝道:“我有异议!”说话之人,不是任尚还能是谁?只见他横眉立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瑕。
班超微微一愣,“任将军有何异议?”
任尚冷哼一声,走到厅中说道:“他们有什么功劳?难道擅闯我军禁地,破坏霹雳砲阵,算是大功吗?据我所知,雪蛛出于昆仑山,怎么会在断头谷出现,他们没有到来之前为什么没有,所以那下毒者多半就是他们,如今自己的下的毒,又自己医治好,这也算功劳?如果这也算功劳的话,那不是说我把手下人的腿打断,再给他接回去,那也算功劳了!”
此言一出,底下人议论纷纷,毕竟陈瑕和陈瑜初来乍到,他们虽然是将门之后,又得班超赏识,可其他人跟他们却都不大熟悉,自然大部分都支持任尚的话。
李邑出班说道:“任将军所言极是。军中事务非同小可,他们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领?”
任尚又道:“不错,都护大人,你不能因为与陈睦早年交好,就特意照顾他们的子女,叫人说你任人唯亲。若是如此,我等皆不服气!大人的人品,也难免惹人非议!”
班超又询问了几人,口气都与任尚差不多,似乎这件事并不那么顺利。陈瑕本来就不愿意做什么官,见班超面有难色,便起身笑道:“其实做不做官,我都无所谓,只要见到班伯伯,能常伴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既然任将军不想我做官,那我不做便是。吃完了这顿酒,我另有要事想和班伯伯你说,然后再抓到刺客,小侄就告辞了。”
像陈瑕这等人才,班超怎么能轻易放他离去?把手一摆,笑道:“你不必多言,此事班伯伯替你做主。我自有道理……”见郭恂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便问道:“贤弟,你意下如何啊?”
郭恂低着头,似乎没听见,班超又问了一遍,“郭大人!你觉得如何?”
郭恂这才回过神来,“哦……我没意见。”
班超皱了下眉头,“方才大家兴致勃勃,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到底那小巷的情形如何?”
郭恂忙说道:“那小巷里有间屋子被大雪压垮,除此之外,并无异样,我便回来了。”
班超笑了笑,“那为什么你从后门回来,方才又神不守舍?莫非有什么事?”
郭恂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从后门走,以防那方有什么贼人,想来近日修葺城池,又清点军需,所以有些劳累了,故而精神涣散。”
班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贤弟身体不适,就下去歇息吧。不必相陪。”
郭恂答应一声,便起身告退,才走了两步,班超又把他叫住,“贤弟,你我当年和陈睦一起出使鄯善,早已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弟兄,有什么难言之隐,务必对愚兄言讲。” 落日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