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回:福祸总相依(上)
且表这燕禹城是燕归晚的舅父,也是燕家唯一的男性长辈。他小燕乐施一岁,大了燕乐允八九岁。燕禹城与沈家的姻亲订的早,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便嫁了过去。那时候燕乐然还在世,送他出阁之际也算风光无限。而来过去十六七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年轻的小生变成如今这副尊容。
燕禹城与温长溯上下差不多少年纪,但温长溯都要比他要精神一些,就更不用说,此刻正在木李楼中与燕乐施谈笑风生的年叙遥了。燕禹城若站在年叙遥的身边,旁人见了一定会说他们是两代人。
这也难怪,燕禹城毕竟是两个女儿的父亲,而年叙遥则无子嗣。燕禹城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沈清影年上十六,一个叫沈清璧年上十五。她们上头本还有个哥哥,可惜下生不到满月就夭折了。
沈家这两个女儿生的都很标致,读书功课也很不错,唯独都不太有入仕入伍的志向。就在前不久,在燕乐允和刘练还没有和离之前,沈家这两个女儿还都以燕乐允的生存方式为准则。用沈清璧的话来说,那就是娶个门当户对的郎卿,再花些小钱捐个一官半职,这一生便可过得平安度过。她们见不得柳家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也不愿意像燕归晚、燕归岚那样入伍从戎提着脑袋做事。
燕禹城的心事憋了很久,元旦那次他回到母家就想与燕乐施说起。但碍于面子,也因为在年节里,他便隐忍到如今。若不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也是万万不会回来的。
他在木李楼前驻足片时,因见了几个大官儿在廊下未曾进去,便多了份心思,走到跟前小声问询。
“舅公回来了?”书语笑道,随手指了指里面,“主母在房里招待贵客,不然舅公先随我移步,去前厅里坐坐?”
燕禹城略想了想,“允妹近来如何了?我先过竹梅苑那里看看吧。”
书语听闻,便把燕禹城引到竹梅那边。他们刚走进苑庭院里,梨洛看见就忙跑出来接应。她见是燕禹城来此,立刻笑道:“稀客,稀客。舅公快里面请,允主今儿气色大好,这会子正在屋里子踱步呢。”
燕禹城闻言,挂着笑脸走进里间去。燕乐允与燕禹城的关系,自然没有与燕乐施那么亲近,况且他们俩的年龄差的也多,他出嫁的时间又早,所有俩人的情感也不是很深厚。家里陆陆续续发生这么多事,燕禹城也甚少回来露面。这一次她与刘练和离,事发那么久,燕禹城才回来看她,只能证明他不是真心实意。
燕乐允敏感虽敏感,见燕禹城进来和他聊几句,便猜出来是木李楼来了客人。果然他是没地方可去,才跑到她这里来打发时间。
燕乐允挺着肚子笑道:“哥哥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也没有带着嫂子和孩子们一起来?”
燕禹城强颜欢笑,不愿向燕乐允多透露一句,只敷衍道:“沈侯最近比较忙碌,两个孩子也去往别家私塾里上学去了。”
“你沈家又不是办不起家塾,怎么又跑到别人家去上学了?”燕乐允故意挖苦道。
燕禹城惭愧道:“沈侯不重视办学,我哪里做得了主!”
燕乐允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去疼,还指望着你家那几个狐媚子去疼吗?”
此言一出,正好插到了燕禹城的心肺上,他气的直跺脚,又不肯在小妹面前讲出实情。
燕乐允见他这样,已知道自己猜对七八分,看着样子他应该就是为了沈昭华的事情而来。
燕乐允早有耳闻,那沈昭华近年来对燕禹城的感情淡了许多,又往家中纳进来几个妾郎。每日饮酒作乐不问家事外事,也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
原先沈家老人在世,那沈昭华也不敢如此放肆,自打沈家二老相继去世,她就开始不安分起来。这两年有两个妾郎分别为她添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她是怀了哪个妾郎的孩子,就跑到哪个妾郎屋中度日,这从怀孕到生产,足有小一年的时候,燕禹城自当是甚少看见她的身影。一来二去妻郎俩的感情越发淡薄了。
“小妹你……你好!与刘家夫郎那档子事闹得,才大婚多久就弄个和离的下场。别以为我不大回来,家中的事我就不知道。温妾公是怎么被打发到寒武寺的,那刘家小郎是怎么回自家府里的,我可是了解的明明白白。二姐若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份上,能饶你到今日?我看自打不用考学以来,你身子骨也不娇了,什么病也不得了。怀着孕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还能这般坚挺。原先说起话来愚愚笨笨,现在简直是夹枪带棒,你作践谁呢!”
燕禹城这一肚子火全泼到燕乐允身上。燕乐允也不气,她慢慢地坐到醉翁榻上,靠在扶拦上,笑道:“哥哥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回来找二姐商量?我是和离了,但好歹我也个孩子傍身,这孩子出生便姓燕。它是我燕家后代,你呢?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
“你!你!”燕禹城气得身子直抖,“难怪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是咎由自取!”
“有本事你也和离呀,你带着两个侄儿回到燕家,二姐姐一准儿能收留。看见对面那磐石斋了没有?到现在还空着呢!你倒是和离呀!那深沈昭华在外面的名声有多臭,你不是不知道吧?敢情你是在自欺欺人?”
“你胡说!我家沈侯……”
“那是从前,从前提起你家女侯爷的确是个人才,现在呢?年纪越大越暴露本性?”
燕乐允拿过碟盘里的果实悠悠地吃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姐姐房里有年叙遥在,你不敢闯进去!你没地方去了,这才跑我竹梅苑来打发时间。你何时真正关心过我这个妹妹?”
燕禹城恼羞成怒,“哼!你真是不是抬举!”他一气之下走出竹梅苑。
只听燕乐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哥哥不会是来燕家打秋风的吧?地主家也不能总有余粮啊!”
见燕禹城气鼓鼓的出走,燕乐允也收起了笑颜。她并不觉得这么做,多给自己出气。她只是一时没有忍住,恐让她哥哥先笑话起自己,这才先发制人。
燕禹城又在庭院里等了半个多时辰,书语劝他去前厅里歇息他也不去,偏晒在日头底下眼巴巴的等。书语看不过眼,这才提早去了木李楼中向燕乐施通禀。
年叙遥与她难舍难分,但碍于燕禹城在外面等候,只得收拾妥当退了出来。临走前还不忘约上燕乐施,道他们家承包的那片地已播下种子发了芽,想与她一起前去赏玩。燕乐施满心答应下来,二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年叙遥出门前与燕禹城打了个照面。他主动上前施礼道了声:“哥哥回来了。”
燕禹城一怔,心道,年三郎如此年轻?传言不是和他差不多少年岁的男儿吗?与他匆匆打过招呼,一径冲向木李楼中。
“回来之前也没有提前支会一声,你何时变得如此冒冒失失的?”燕乐施心中稍有不爽。
“弟……弟实在是……”燕禹城欲言又止。
燕乐施瞄了他一眼,“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元旦那阵儿我就觉得你心里有事,元旦沈昭华没回来我也不说什么了,今日怎么又没和你一起来?她沈家这是要干什么?”
燕禹城低下头,自己还未言语,二姐已经生起气来。
“你倒是说啊!刚才在竹梅苑与你小妹吵架不是很威风吗?允妹现在怀着孩子,你不知道要忍让一点吗?你吼她做什么?”燕乐施明显带着气。
燕禹城忽然簌簌落下眼泪,他的脸上未施粉黛。按说她也是一侯府的主公,却一点也不修边幅,也不注仪表。再这么一哭起来更是坐实了“怨夫”的样子。
“哭什么哭?你什么事情我不帮你解决?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抗起点事来吗?”
燕乐施一怒之下拍响桌子,站起来走到燕禹城跟前,“沈昭华怎么你了?是打你了骂你了,还是又在外面勾搭野男人,往家中领贱郎了?”
这几年沈昭华的所做作为燕乐施都知道,不过是为了维护燕禹城脸面,一直装糊涂罢了。看燕禹城迟迟不肯吐口,燕乐施早已猜去几分。
“原先的事我也不想与她计较,怎奈这一次她勾搭上了那黄家大郎。为了那个人她居然和我大吵一架,还扬言要休了我。说他哥哥是当今储君之父,论出身论地位都比咱们家强。”燕禹城窝窝囊囊地说道。
燕乐施气得翻起白眼,“哪个黄家大郎?可是那黄伯展?黄妃家旁支那一脉?”
“正是!”
“笑话!那个黄伯展是黄妃哪一门子的亲戚?就算是黄家亲戚,你怕他作甚?你是沈昭华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郎,你和她还孕有二女,我燕家也在你的身后,你这副德行,岂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
燕禹城只顾着哭,口中断断续续控诉着沈昭华这些年对他做的那些不义事。让二姐这么一训斥,他哭的更加汹涌起来。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