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回:老娘要翻盘(七)
话说正值万里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作为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朱雀台本应该红飞翠舞,可眼下却是门堪罗雀,被宇家人完全封锁起来。里面的宾客不得出来,外面的闲杂也不许进去。就连朱雀台外那条长长的商街,也不再熙熙攘攘,甚少能瞧见个人影儿走动。
唯有孙、石、陶、安那四家的人马,还蹲守在朱雀台外。可就算他们联合起来,去往西洲皇帝那里参了宇家一本,也不敢与宇家人发生正面冲突。仍是老老实实地杵在对面,不敢冲进朱雀台里跟宇大川要人。
宇家兄弟已把各自手下们撤出朱雀台,被圈禁的众宾客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大家想的还是太过天真,朱雀台里外,很快就又被宇府的扈从们接管把守起来。
此时已算宇飞扬死亡的第三日了,朱雀台外烈日当头炎热至极,朱雀台里面却是森森凉意不寒而栗。
金鹏、周未和杨厦一起从宇大川的房中走出来。上一刻还趴在间壁房门上,向里面张望徐墨卿的燕归晚,急速掠到他们三人面前。
“宇大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墨卿竟被他们打成那样!”燕归晚的心被击的粉碎,她只想提着刀冲进去,将徐墨卿解救出来。
在万里城中,杨厦若与宇家硬碰硬,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不是没想过,以武力从宇大川手里抢回徐墨卿。但他知道就算成功也未必能走出万里城,何况现在已经惊动皇帝陛下,这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
眼看燕归晚就要爆发,之前还是对立的三人,忽然变成一个阵营里的。他们仨非常默契地架起燕归晚,将她强行拖回到杨厦的房中。
燕归晚不知所以,周未和金鹏的嫌疑这么快就被摘清楚了?那为何徐墨卿要遭受那么大罪?她更加疑惑宇家兄弟的突然撤退,那宇大川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金鹏避在一隅保持沉默,周未则隐约其辞,对燕归晚露出愧意之表。杨厦抱着胳膊看不过眼,将周未一把扯到自己身后,“瞧你这个磨蹭劲儿,想说又不想说的.事已至此,你们能瞒得住她吗?”
“我只是怕燕娘子急火攻心!”周未苍白地辩解道。
“放你娘屁!”燕归晚讲了粗话,“你们赶紧给我交代明白!”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疯掉。
“我说!”
还是杨厦将在宇大川那里发生的细枝末节,一点不落地告诉给燕归晚。在陈述事实这方面,杨厦总是客观且凌厉,导致燕归晚一口气差点没捯上来,当真当场晕厥过去。
吓得周未赶紧上前将她扶住,顺势为她把起脉来。周未稍微通一些病理,未把脉之前,就觉得她的面色很难看,这一把脉就更加确定,她的身子开始吃不消了。
“脉搏这么乱?你有多久没休息了?”周未皱眉道。
杨厦瞪住周未,将燕归晚从他臂弯里拽出来,“你把脉就把脉,说话就说话,把人护你怀里算怎么回事?”
周未一脸懵然,连避在一隅的金鹏也哭笑不得。
燕归晚甩开他们二人,“我无碍,死不了!那宇大川的意思,两日之内不帮他找到凶手,他就要把徐墨卿交到衙门里去问罪?”
三人齐齐地点头,杨厦肯定道:“从宇家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徐墨卿已可定为凶手。”
“我哥哥他不会杀人!我哥哥怎么可能对宇飞扬……”
在她知道宇飞扬真正的死因后,她更加坚定徐墨卿是被冤枉的。
“我们都相信墨兄无辜,可这个凶手隐藏的太深,只有两天的时间,我们没有胜算啊!”周未唉声叹气道。
“哼!你们两个——”燕归晚睨着周未和金鹏,“你们两个可算是没事了,这倒是徐墨卿想看见的,也算他没有看错你!”
燕归晚说的很酸楚,周未和金鹏都不是凶手,那凶手到底会是谁?除了那四个江湖中人,就剩下那四个世家公子。他们把实话都已吐的很清楚,案发时间都做过什么也都对得上号。难不成真凶不在他们当中?
“若明日掌灯之前不能找出真凶,宇大川离开这里的同时,也意味着朱雀台的封锁一并被解除?除了徐墨卿之外,所有的宾客都可以离开这里。假设真凶就混在那些人当中,以后再想找寻就如大海捞针了。”
“没错,理论上是这样的。”杨厦回答道,“而且一旦解除封锁,一些我们还没有查到的证据,也很可能被带出去给销毁。再想给徐墨卿翻案,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若宇家人撤出去,我要你的手下,为我拖住众多宾客,哪怕多一日都成!”燕归晚虽是在请求杨厦,但语气却不容反驳。
杨厦却直言驳道:“官家衙门接手,背后的靠山是皇帝。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不能拿整个杨部前途做赌注。”
“好,我明白。”燕归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杨厦急忙上前,却被燕归晚挡在身后。不能拿杨厦整个部族的前途,来换取徐墨卿一个人的性命。她就算再自私,也不能逼杨厦这么做。
杨厦很愧疚,之前明明承诺她,要竭力所能帮她救出徐墨卿,可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最终能惊动皇帝。
周未忙地掏出一条手帕递给杨厦,他知道杨厦身上不会带这种东西。鉴于刚才发生的事,周未也只能交给他。
杨厦接过手帕,再送到燕归晚手中,“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但我不会不管你的。”
“你已经帮我了太多。”燕归晚自行擦掉血渍,缓和片时,“我也不想再对你说谢谢……你再帮我做件事吧。”
“你说!”
燕归晚哽咽道:“你知道,我和墨卿到西洲是来找他的亲生父亲。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手里唯一的信物只有一支玉搔头。那玉搔头大概是出自九源城,母帝在世时也说过,墨卿生父的家乡是一个叫九源的地方。他的名字叫江城,若活着也约在天命之年。”
杨厦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我帮你找到他?”
“我知道这很难,可这是墨卿二十年的夙愿。他只想见亲生父亲一面,否则这一路遭的这些罪还有什么意义?”燕归晚转过头凝望杨厦,“你帮我动用你的人脉,去九源城里找到这个人,行吗?”
“江城这个人还有什么特征?”杨厦在心里已答应下来,虽然同是大海捞针,但他要为燕归晚去试一试。
燕归晚瞥了一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周未和金鹏,曼声道:“江城他是……西洲先皇的伴读,二十五年前顶替西洲的皇子去往东梁,与我东梁的女皇,也就是墨卿的母亲成婚。我们不知江城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但墨卿的名字是他给取的。还有他的寿日和忌日是一天,乃七月十五,鬼节。”
“忌日?”杨厦疑惑道。
“他若不诈死,怎能有命逃回西洲?母帝情系于他,就算得知他不是真的西洲皇子,也不忍将他处死。”
一直不语的金鹏忽然插嘴,“燕……燕娘子……”金鹏已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他万没想到燕归晚和徐墨卿的身份竟是这样的。
周未看出他的困惑,解释道:“按照东梁的称呼,我们都要称呼她一声女君,她原是东梁的御林军右将军。徐墨卿则是东梁上一代的九皇子,现在东梁境内唯一封王的‘永丰王’殿下,燕娘子是最显赫的女驸马。”
见多识广的金鹏,下巴都快要掉下来,这简直太震惊了!
“可他们能出访西洲的条件,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目的就是怕发生当下这种事,若承认他们的身份,两国之间必有纷争。这是当今东梁女皇不允许发生的。”周未浓密的睫毛下已流淌出泪水。
“你哭什么哭啊!”杨厦白了他一眼。
“可关于殿下生父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是周未托累了殿下和驸马,若不是我执意要你们留下来多待几天,哪里会有后面这些事。”
燕归晚无暇安慰周未,略过他,质问金鹏,“不必在意这些,你只需记得保密就好。我且问你,你想说什么?”
金鹏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地回道:“燕娘子,我觉得你的方向错了,那人若活着,十有八九就在万里城中。九源那个地方只是经济繁荣,可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物,他若不躲在万里城中,只怕不那么容易活下去。只有在先皇的庇佑下,他才可能平安地过活。”
杨厦认同地点头,“没错,金老板说的很对。先皇这一脉是在九源起家不假,可他们早来到万里城好多年。那支玉搔头产自何地,说不明不了太大问题。其实你们要找的这个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且唯一,有清晰的指向性,我这就去给你办。”
杨厦的速度极快,他唤来葛华,主仆二人简单交谈几言。少焉,只见葛华打开窗子,朝天空上连续放响三支穿云箭,那三道火星在白日里次第绽放,冲上云霄,绚烂无比,响彻天际。
杨厦召集了他在万里城中所有的暗桩,这是他混迹朝堂的根本,也是他的部族能稳居边陲的重要所在。虽然他不能正面与皇帝叫板,但他却用这种方式,在帮助燕归晚拯救徐墨卿。
连续发出三支穿云箭后,紧接着不远处也开始有箭穿云端的响声,再然后是更远处,一直到他们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听到不为止,那些穿云箭还在依次地绽放着。
万里城中,一个正在花船上吃酒的风流公子,闻得此声,迅速放开了怀中的姑娘;一个正在走街串巷占卜算卦的先生,闻得此声,忽然停止吆喝睁开了双眼;一个正在衙门里当差的捕快,闻得此声,提刀跑出了门外……还有当铺的老板、美艳的娇娘、适在万里城的江湖中人。
他们一边望向穿云箭所放方向,一边摸索出自己的那支,迅速点燃,为更多的暗桩报信。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煞星在召唤他们,杨厦就在万里城中。
多少年没有遇见三支穿云箭齐放了,这此的任务应该非常棘手。可他们都是煞星的人,为了主家义不容辞。所有的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聚集奔去,那就朱雀台。
燕归晚看着佯装轻松的杨厦,动容道:“你的恩,我……”她知道说什么都无用,欠杨厦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