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回:云雨初歇时
却说东禾领着骄阳葛娇等内眷来至前院,杨厦的人马也在这时停到门首。但见杨厦一跃下马,回手将马背上的燕归晚拦腰抱下来。
东禾与骄阳早见怪不怪,杨厦之前,不也是这么对待吴寒依的?喜欢的时候无法无天,不喜欢了便弃之如敝履。唯有葛娇心中明镜,主家这次动情,非同往日。
燕归晚面容滚烫,却仍维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一路,杨厦就是这么招摇,恨不得要让街边的老翁都知晓,她已经是他留夏侯的人了。
她没什么可做作扭捏的,多次的救命之恩,是人情债,得还。杨厦说想要她,那么她就给,横竖一副皮囊罢了。
徐墨卿是她的心头血,她知道,他醒来以后,也会像自己一样痛苦。可这种痛苦,与眼睁睁看他去死却无能为力相比,她宁愿失去他,来换取他长命百岁。
只要你岁岁平安,即使,此生不复相见;苍穹之巅,地狱深渊,愿为你千万。
她觉得难堪的是角色上的转换,怎么可以男尊女卑呢?她接受不来,也并没有打算屈从于此,所以她不会为杨厦做成西洲女子。
东禾等内眷走上前,依次给杨厦请安。杨厦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扯过燕归晚,对东禾道:“我走的时候说过,会给你带个妹妹回来。”
东禾温柔一笑,刚想走上前来搭上她的手腕,以表亲切。却见燕归推开杨厦,端端正正地向东禾作揖,“大娘子。”
东禾愣住,葛娇立马凑到她身后,嘀咕道:“大娘子莫怪,她是东梁人么,女子就那个样子。”
再见到葛娇,燕归晚还是觉得欠她的。屠苏城郊外,又是她舍命救下的徐墨卿。她知道葛娇一直讨厌自己,尤其这一次,杨厦再把她带回家中。那么只要她舒坦,口舌之快就让她逞。
杨厦再度拉过燕归晚,将她搂在自己的腋下。燕归晚从不算瘦弱矮小,但在杨厦那高大到离谱的身躯前,的确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你的伤好了没?”杨厦心情好,连问葛娇都带着笑意。
这时,葛华也从外面走进来,他刚把一众队伍打点回去休整。
“承蒙侯爷记挂,小的早好了。”
葛娇说着已跑到大哥身侧,兄妹二人多日未见,相见甚欢。葛华先向众内眷行礼,而后才追问小妹:“你可是真的好了?”
葛娇登时不悦,有意不愿说出真实情况。杨厦等便立刻会意,郎中之前说过,就算她伤愈,也不能再像从那样舞刀弄枪。
她是怕杨厦觉得她没有用了。杨厦不会不管她,连吴寒依他都收容回来,何况是葛娇呢?
“行了,都别在这里杵着了。”杨厦望向杨峰的院落,“我去看看大哥。”
他拉着燕归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算了,还是不带你去为上。大哥见到你,估计准得拔剑砍我。”
燕归晚苦笑,没有言语。
东禾缓缓走上前,“侯爷,那妾把妹妹安置在哪里为妥?”
杨厦环顾一圈偌大的府院,“晚儿好静,就把‘长河洲’那院给拾掇出来吧。”
众人再度惊诧,长河洲乃是杨厦母亲居住过的地方,母亲去世后,那里便不再住人。但常常教人去打扫,杨厦在极度烦闷时,就会把自己关到里面,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东禾遵意,马上吩咐人去办。杨厦不情愿地松开燕归晚,“你先去东禾那处坐坐,我一会就回来。”说罢,杨厦大步走向杨峰的房舍。
燕归晚转过身来,头在瞬间就大了一圈。她下一步该迈哪只脚,她要说点什么?
难怪之前徐墨卿最讨厌内宅里的琐事,她终于体会他的烦恼。以前,她经常把他扔在桃夭馆里,自己则日日在御前当值。他是怎么跟二柳还有燕家那一众男眷相处的?
又在想徐墨卿,她敲了敲脑袋,真的不能再想他了。
东禾热情地将她带回自己房中,葛华和骄阳也都跟随过来。然后燕归晚便见到了杨厦的两个儿子。两个孩子都有八九岁了,个个虎头虎脑,眉眼跟杨厦和东禾都很相似。
燕归晚才意识到,她还不知杨厦到底有多少年岁?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该不会都三十多了吧?
两个孩子,大的敢于说话,小的稍显害羞。但他们都非常懂礼节,又不乏他们父亲身上的那种气度。想来还是他们的母亲,东禾常日里教导的好。
杨厦为何还不知足?娘子如此贤惠,妾室个个漂亮。她想不明白。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缺什么少什么,妹妹你就开口对我说。”
燕归晚睁大了眼睛,一时噤声,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葛娇冷哼一声,“当真休了你那相公?他好歹算是条汉子。”
一语话落,场面变得无比尴尬。这是故意戳到燕归晚的心窝里,她强撑着苦笑一下,箭袖中的手指已狠狠地扣在掌心里。骄阳和东禾立刻打起圆场,好在杨厦很快赶了回来。
她蓦地起身,“杨厦,我想去睡了。”
不等杨厦言语,她便向外冲去。他一径追赶过来,“你知道要往哪里走吗?”
“在哪里?你告诉我就好。”
杨厦见她有些慌张,握紧她的手心,“是葛娇又说了什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然我带你去别处吧。”
燕归晚叹口气,“以后再说吧。想必杨峰刚刚骂过你了?”
杨厦不屑一顾,道:“是我惹的他,我认。”
“他是该恨我。”
“那是战场上的事,算不到你头上。”
他带着她走进长河洲,陌生的房舍,陌生的环境,在她眼里却没什么稀奇。她不顾身后的杨厦,重重地栽倒在床榻上,冷漠道:“我想休息。”
杨厦默然半晌,终是退了出去。之后的三日里,没有进来打扰过她一次。将那个机灵的小幺童奇奇,拨过来替他照顾她。
这三日里,杨厦做了几件事。把手头积压的公务处理一番,同他的谋臣将领们会晤了几次,又去了留夏关、留夏城等边塞上的城池里转了转。而后才腾出手来,重新定了几项府院中的规矩。
第一,被圈禁的吴寒依,不准再被院中人提起;第二,无论在杨峰口中听到什么辱骂燕归晚的话,都不许在她面前嚼舌根;第三,谁都不许谈论关于燕归晚之前的事。
杨厦坐在东禾的房里,同两个儿子嬉戏玩闹。东禾站在远处,不敢靠他太近。
“大伯……今日叫我过去训话。”东禾嚅嗫地说道。
杨厦瞬间笑意全无,“怎么?要你好好调教燕归晚?”
东禾略略地点头,“侯爷,东禾不会,亦不愿那么做。”
“我知道,大哥说什么你就听着,已然是个病人,看他把大嫂折磨的。”杨厦起身望向长河洲的方向,“你歇着吧,我去那边瞧瞧。”
东禾知道他要去哪里,这些年,她已习惯。寒心多了,便木了。
经过几日的歇息,燕归晚气色恢复不少。这日晚饭传的早些,她便留着奇奇在屋内说话。奇奇是个总角小幺,人小鬼大,不知讲了什么笑话,逗得燕归晚咯咯发笑。
杨厦推门进来时,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笑得不亦乐乎。见侯爷过来了,奇奇忙得起身站好,燕归晚顿了顿,也跟着起了身。
“侯爷。”奇奇从地上拿起食盒,撒腿就要往外跑。
燕归晚一把将他拽住,“哎,你走什么?我还没听够笑话呢!”
奇奇挣脱开她,求饶似的道:“好娘子,明儿奇奇再给您讲,我先撤啦!”
奇奇一骨碌跑走,长河洲里顿时安静下来。杨厦回身将房门闩好,再度转过身时,燕归晚已躲远了。
“这几日休息的可好?”杨厦随口问道,边说边解开手腕上的护臂,叮叮当当的甩在案几上。
“还行。”
她望向窗外,可外面早是一团漆黑,唯一的亮光就在她的手中。她胡乱地挑着烛台里的灯芯,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杨厦一步步向她走近,她感知到他的气息,不知脑子抽什么风,脱口而出:“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你得有三十多岁了吧?”
杨厦微微一怔,解释道:“我十七岁时就有儿子了。我看起来很老?”
“啊——那你?”
“我年长你六岁。”
她廿一,他廿七。
他已走到她的身后,刚想出手板过她的肩膀,她却瞬间溜走。她装模作样道:“屋子里有点热啊,我去开窗子。”
杨厦长臂一横,拦住她的去路,勾起嘴角,“你是怕了么?”
燕归晚“嗤”了一声,故作老练道:“应该是你怕了才对,没见过哪个郎卿像你这么……主动!”
“那你躲着我干什么?”见落在她肌肤上的桃红,从额头到耳垂,再到颈窝,无一幸免。
可她仍嘴硬道:“我、没、有!”
他侧头低下,眼神寻觅着她的目光。一种神秘且未知的力量在作祟,它一耸一耸地向外迸发,在周遭里潋滟开来,冲着她层层裹上去。在夏日里,更加焦灼,更加火热。未曾怎样,已然涔涔汗下。
他厚实的手掌捏住她的下巴,并不温柔,甚至有点用力。他要她看着自己,他不要她闪躲。他强势袭来,逼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直到无路可退,背脊差点撞到墙壁上,幸而他及时伸出另一只手,撑到她的背后。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燕归晚的脑子混乱至极,她以为杨厦就是柳宜风、柳扶风、乃至韩明子。她不过是和一个妾郎行遍周公之礼,仅此而已。他们臣服于她,侍奉于她,谄媚讨好于她,而她才是掌握主导之人。
可这个人却不一样,他的方式不一样。而且,她又想到徐墨卿,这一回,是完完全全地羞愧之感。终究是她负了他,她没有对他从一而终。
紧接着杨厦的唇贴了过来,细微的胡茬蹭着她的下颚,唇瓣停在她的耳边,轻咬下去。
一个寒颤劈下来,她想要逃,她不是他的对手 。
“你停下!”她奋力推出一掌,杨厦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将手指划过嘴角,露出狎昵之态。他想听的不是“你停下!”,而是意思相反的那句话。他再次将她箍紧,抱在胸膛里。感知到她仍欲摆脱,竟扼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的墙壁上,“别动了,听话。”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