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回:柔弱装到底
且言燕家这一娶一嫁两桩喜事接踵而至,阖府各人皆是席不暇暖。莫说燕乐施、书语书画等忙活得如火如荼,就连燕禹城与燕乐允也是前后奔波得团团转。
燕归晚心中跟长草了似的,在桃夭馆里怎么也坐不稳妥,多少次想要冲出去帮着家中打理琐事。还是徐墨卿在侧不厌其烦地提醒她:一定要把柔弱装到底!她的一举一动,女皇定有眼线盯紧,越是乱糟糟的时刻,越不能被人看出破绽。
是以,很多事都是由徐墨卿替她代劳,而燕归晚只有在心挠肝之际,才会溜到木李楼中,蹭在燕乐施的身边待一会。她在心里默默地学着主母管家,一厢感叹主母之操劳疲惫,一厢感叹一府之事巨细靡遗。
燕乐施只顾筹备燕泽银和燕归岚的婚事,加上对徐墨卿待她的照顾放一百个心,也就没怎么把她当回事。不然以她的敏捷聪慧,还有姨甥二人的亲近程度,不可能看不出燕归晚是在伪装伤病未愈。
芒种日临近,燕乐施忙里偷闲来桃夭馆瞧燕归晚,恰燕泽银也在此与长姐诉情肠,仿佛此一别便不再回燕家似的。
自打慕秦一事了结,燕泽银便比原来更加安静了。之前徐墨卿常说他是个脱兔,现在却当真成了个处子。燕归晚心里很不忍,毕竟燕泽银是她唯一的胞弟。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疯疯闹闹笑口常开,也不愿看到他现在这般识大体隐忍着过活。
再者此一去,便是离开燕家踏入李家的大门,想到舅父燕禹城的遭遇,再想想前二年来到燕家的刘练,燕归晚实在是为胞弟捏把汗。徐墨卿却直摇头,让燕泽银瞧瞧他,笑道:“泽弟,不要被你姐姐的话给吓着,看我嫁到燕府来,主母也好,你姐姐也罢,她们谁待我不好?你何时听说我受了气?”
燕乐施拉了拉燕泽银的手,语重心长道:“泽儿把心放宽些,咱家给你陪的嫁妆不比他李家的少,你到了婆家底气足足的,莫怕!”
“韵姐姐待我是极好的。”燕泽银羞赧地笑道,“二姨母、姐姐姐夫都不要替泽儿担心,你们都知道,韵姐姐与我另开一府过日子,应该没那么多烦心事。”
李韵和性子洒脱大度,最不喜被母亲父亲所束缚管制。以前徐钟卿还是公主时,她便常常躲到公主府上去居住。这回借着自己成家之际,说什么也要自己门户,偏要在李府院外单开一门,也算是效仿了之前的徐颜卿和唐亦艾妻郎。
“就算如此,你平日也得常常回到李家去,孝悌力田,恪守男德,这都是你该守的本分。”燕乐施嘱咐道。
“二姨母,别这样严肃嘛!泽弟还小,不要让他失去本性!您瞧瞧,自打他知道自己要出嫁以后,整个人都蔫蔫的。泽弟之前才不是这个样子呢!”燕归晚和婉道。
燕乐施睃了他们几人一眼,冷笑一声:“你们这几个孩子……别以为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为何要书箫加派人手看顾着泽儿?晚儿那些拙劣的谎言,我只是懒得拆穿罢了。”
燕泽银被戳到了痛处,更加把头低了下去。徐墨卿和燕归晚忙顾左右而言他,想把慕秦一事胡乱蒙混过关。
“二姨母,泽儿的婚期也没几日了,咱们家上下也置备的差不多。反倒是岚妹那边可还好?”
在准备燕泽银和燕归岚婚事之余,燕归晚“悄悄”地邀见了一次严荼。说是隐瞒众人约她来燕家,实际上是谁人不知道呢?燕归晚照旧一副病病歪歪的模样,坐卧在床榻上,见到严荼走进来便潸然泪下。
严荼忙于整肃御林军,日日忙得不可开交,倒不是说御林军少了她就没法转,而且女皇徐钟卿对她寄予厚望,她身上的单子很重很重。再则她到底是徐钟卿的心腹,来燕公府探望燕归晚多有不便 。所以自打燕归晚负伤以来,严荼几乎没有正经的探望过她。
这次被燕归晚这样小心翼翼地邀请,严荼不知何意,她理所应当的禀告给女皇陛下。徐钟卿只教她放心地来燕家,就当作是老友相聚。严荼领命后,终“悄悄”地来了燕公府。
本以为燕归晚的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再不济待过了芒种以后,也可归御林军上任。但是她看到的燕归晚,简直……超乎了她的想象。
严荼心中感慨,见燕归晚这羸弱的架势,怕是再回军营可难了。燕归晚悲悲切切,说的尽是感念当年在凉城,她们二人历经生死的过往。把一向冷静无比的严荼,弄得也多愁善感起来。
到底是袍泽深情,到底是在一起厮杀过的战友!严荼轻拍燕归晚的背脊,“归晚,晚妹妹……”
见严荼没有称呼自己为“九驸马”,燕归晚心下才确定,她对自己到底还存些私情。
“你好生养着,许是冬日里寒气重,伤势不宜痊愈,圣上允诺右将军之位,一直都会为你保留着。待你归来,我们一起上阵杀敌保卫东梁。”
“荼姐姐,你瞧瞧我这伤大约是早好了,只是不知怎地,我这身子越发虚弱,莫说提刀持剑,就是端个碟箸也是吃力的很,我这人大抵是废了。真是有愧陛下恩典,辱没祖上荣耀!”
“晚妹妹,莫这么寻思。”
严荼明知她预判的很正确,却不忍教她失去信心。毕竟她懂得一个军人被判了那样一种“刑罚”,跟杀了她没有什么区别。
燕归晚见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才转头说与她,想让燕清影和燕清璧去御林军里当兵的请求。不过是进来两个大头兵,就算不通过严荼,找底下随便一个长史、旅帅都可办到。但燕归晚偏要这么央及她。因为燕归晚要借她的嘴,向徐钟卿阐明自己的状况和态度。
严荼不假思索便应承下来,还特意向燕归晚保证,燕家这两个小女君她定会放在身边好好培养。燕归晚则复又求再四,只求严荼能严格对待她们,不要因为她们是燕家女儿,就有什么特权可以放水。
就这样,燕清影和燕清璧被严荼带回御林军里,二姊妹成了最低等的女士兵。燕清影没想到自己的一次冲动,竟换来这么严重的后果;燕清璧倒是既来之则安之,性子总是温吞吞的。
只是后来妹妹问了姐姐一次,那日在杨府到底为何要那么做?燕清影沉默了很久,才说:“妒忌。”燕归岚一个庶出劣迹斑斑的女子,竟也配有那么好的姻缘!
但她到底年少无城府,做出来的事情使人发笑。也正因为如此,燕乐施和燕归晚并没有把她们当做冥顽不灵之徒,只是让她们重新走了一条路。东梁女儿国六层以上的女子都会选择的从戎之路。
把燕清影和燕清璧就这么突兀地送到御林军里,燕禹城自然很不悦。也没少到燕乐施跟前哭天抹泪,说自己的孩子还小,不懂事云云。但燕乐施却没有给他一点脸面,而是完完全全站在了燕归岚的立场上。
燕归岚感觉到自己被重视,在这个燕家里,她是有地位和尊严的。所以对待主母和长姐都比之前真心了许多。清影清璧搬走,甘棠轩终于回到燕归岚名下。照例学着之前的竹梅苑,原地盖起了二层小楼。庭院内外皆重新修缮,就差那杨祖亭过门居住了。
燕乐施回忆完近段时间发生的这几件事,才说道:“岚儿这孩子还是孺子可教的。你把影儿璧儿送到御林军里,她顶感激你。还常常对我说,很后悔少年时未与你熟稔,现在想与你亲近,也觉得是不能够了。”
“这是哪里的话,岚妹只要改掉年少时的那些毛病,心系燕家,我们还是好姐妹。”她忽然想到些什么,试探问道:“二姨母,温妾公……我是说岚妹大婚要不要把温妾公请回来?毕竟他是岚妹的生父。”
燕乐施决绝道:“不行!已是出家人,还沾染什么红尘事!过两日去寒武寺对他支会一声即可!”
见主母面色不悦,燕泽银在旁忙努着嘴,道:“嘿!我这二姐,她这是忘了谁替她去见的祖郎?要不是我,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这会子感激起长姐了,偏把我给忘了。怎么着?见我是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再也不是燕家人了?”
“泽儿你记住了,燕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咱燕家的郎卿有母家给撑腰!关雎阁二姨母定为你留着。”
一席话,感动地燕泽银落下眼泪。燕乐施又道:“小石是个激灵的,在我身边跟着书琴历练些日子,同你陪嫁过去我很放心。可是小璞你要不要也带走?还有其他大官小幺,泽儿心下可思量好了?”
燕泽银似乎还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歪着头苦苦思索起来。燕归晚见状,道:“关雎阁要是没有可心的人,就来我桃夭馆里挑,任你挑上谁,我都准你把他带走。”
“长姐说话可是算数?我要带……九灵姐姐走!”燕泽银玩笑道。
徐墨卿见燕归晚双颊憋的通红,遂笑道:“泽儿就不要逗你姐姐了。你说把我带走,你姐姐许是没有什么意见,若你要把灵官儿带走,就等于剜了她身上的一块肉!她哪里肯!”
“我就知道!”燕泽银狡黠一笑。
燕乐施趁势抚了抚燕归晚的额头,露出扼腕之表,“晚儿,你这身子骨怎么还这样?太医郎中换了不知多少个,女皇赐过来的药材都快把库房给填满,怎么就……”
但见燕归晚直往徐墨卿怀中倒去,根本不在乎燕乐施还是燕泽银还在她的面前。徐墨卿也装作慌里慌张的,略强硬道:“主母不知,我们也不知。但晚儿这身子骨羸弱是个事实,饶是她再也回不得军营,我也是不在乎的。”
“不回!不回!姐姐莫再回去。”燕泽银从女婢手中抢过来一杯清水,递到燕归晚嘴边。见长姐只抿了几小口,又转头说与燕乐施:“主母,您别逼长姐了,她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
“你这孩子,我何时要逼迫她,我只是在关心她的身子!咱家经历了这么多事,主母我早就看淡一切,我只盼着你们都能安康幸福哪!” 妻主在上:夫郎乖乖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