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战事顺利推进,石城陷落,云衣他们跟着后续的补给部队也转移进入了石城。本是一切顺利,但是最近云衣自己的身体却变得异常敏感起来,对这里水土的不适应似乎姗姗来迟,搞得她没有胃口,又总是情绪恹恹的。
清欢催她去看军医,几次都被云衣拒绝了,“如今战事紧张,我还是不要添事情比较好。你也别跟简远说,免得他分心照顾我。最近虫子好像有些多,去找军医那里拿点防蚊虫的药来便好了。”
云衣吩咐完,仰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这里气候感觉不错,外面永远苍翠有花一茬一茬的盛开,其实是个好地方。安静的听着鸟鸣,不知不觉云衣便睡了过去。最近的她总是很累,而占算这等费精神的事情也越来越集中不了精神,她便干脆丢开了。
好在应简远用兵诡诈,璃瑄也相当沉稳,两个人打起仗来天衣无缝,很是让人放心。
她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外面门扇猛然被撞上什么东西的声音将她从睡眠中惊扰起来。云衣坐直,蹙眉望着门口,外面的声音很乱,一时分辨不清内容。
云衣起身,缓缓走至门前,倒也没犹豫,便打开了那道木门。紧接着,一个人一骨碌滚了进来,然后便是一些长枪直指过来。
“怎么回事?”云衣跳开,问带兵进来的兵士。
那人认出妃羽裳,拱手行礼,“少夫人,这人刚刚当街闹事,险些杀了一个人。”
云衣回头看那个人,微微惊讶了一下。
“石城如今有些乱,上头严令戒严管理,不允许任何人寻衅滋事,免得出别的问题。他却当街闹事打架,理应抓了他!”军士见云衣站着没动,补充了一句。
那滚到一边的人此时站起来,嘴角有血却在笑,笑得有几分狂放,“你们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打他!”
“为何呀?”问话的是云衣。
那人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笑着回答,似乎跑得极累,脚步虚晃,“那个男人,是个专门拐卖小女孩的!我当时看见他趁人不备,便捂了一个流浪小姑娘的嘴,想要带跑。我才上前制止和他打起来的!结果,他看见你们来,一喊,到成了我的错了!”
云衣抱臂咬着嘴唇,回头看那军士,“去查查是不是真的。”
那军士一愣,碍于云衣的身份,只得一挥手令几个士兵走开了。云衣也不管他们,径自走回藤椅上仰躺下来,点了点一旁的桌椅,“都坐吧,等等看。”
那被追捕的男人看着云衣,似乎眼中有惊喜,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边。不多时,军士来回报,那人说得果然是真的,那个拐小孩的贩子已经被拿下了,那个被他险些掳走的小女孩也说那人要抓他……
这时,那个被追捕的男人昂起头,有些挑衅的看着军官,“听到了吗!冤枉好人了!”
那军官见他这样挑衅,有些想发作。云衣笑着抬手止住他,“得了,误会一场,那便算了吧。”
那军官恨恨的啐了一口,转身带着人离开了。而那坐着的人却没动,见人走远,他掉回头来看着云衣问,“你怎么在这里?还成了少夫人了?”
云衣坐起来一些,打量眼前的人,这个人她认识,是曾经在林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子,“我也奇怪,你不是个鹤拓商人吗?怎么在石城里?”
再一次好好观察眼前这个人,第一观感是瘦,极其瘦;第二观感则是白,他皮肤很白,不似这里当地人那般黝黑,或者说有些太白了,像是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再看细节,这人长眉丹凤眼,细长眼睛笑起来时显得很锐利,嘴唇很薄,看起来像个精明又不好相交的类型。但是笑容在他唇畔总是显得张扬狂放,和他这单薄的样子有很大反差。
他迎着云衣的目光,“生意不好做啊。我的那些粮食对于部队,简直杯水车薪,他们不要。我便来到石城看看能不能做点草药生意,或者别的什么。”
“你倒是什么都做。”云衣好奇的问他,这人语焉不详,似乎有所隐瞒。
“商人嘛,投机,什么都得做,转移所需,获利而生。”他看着云衣,“你刚刚救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卿云衣。”云衣自我介绍,却没多说。
“我叫阁罗,鹤拓人。”他对云衣伸出手来。云衣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指尖,简单握了手。
“鹤拓人,”云衣笑着感慨,“我们正是对战双方啊。”
“那又如何?”他浑不在意。
云衣点点头,仰躺回藤椅上,“是啊,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这天下芸芸众生,又有哪个真的非我族类呢。”
阁罗站起身来,眼睛瞪大看着躺在那里的云衣,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一阵一阵的血似乎在全身上下奔腾倒流,冲撞的他有些魂不守舍。他舔了舔嘴唇,看着云衣在那里躺着的曼妙身影,握紧了拳头,眼中渐渐有了亮如火焰的期望闪动。
正在这时,大门再次打开,云衣起身,觉得真是奇怪了,今天死活不让自己好好躺下休息了不成?!她看着气喘嘘嘘的清欢跑进来,“不好了,少夫人,少爷今日不知怎的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晕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
云衣倏地站起来,似乎站起来的太猛,让她一阵眼前发黑的旋转起来,心脏跳的陡然乱了,顾不上太多,她忽略阁罗,慌乱拉着清欢便向外走,“快带我去看看!”
清欢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想问,但是云衣已经拖着她跑出了家门。
阁罗在那里站了站,探出手摸了摸云衣坐过的那把藤椅,眼中光亮闪耀。他自己缓缓坐在上面,把自己缩起来,躺在云衣躺过的位置上,贪恋着那还未散去的余温和体香……
军营。
云衣没顾人的阻拦直接进了军帐,应简远闭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云衣紧张的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水,让她更心惊的是:应简远肩头包扎的伤口重新打开了,而此时那伤口居然微微犯出了蓝色……
“这是怎么回事?”云衣愣愣的问身边的军医,她跪在他床头,看着那个蓝色的伤口,“之前换药时还不这个样子……”
“这……这似乎是毒啊!”老军医开口,有些沙哑和不解,“之前全无反应,根本没有发觉。可是如今,似乎毒已深种,便开始往体外发作出来,才能看到……”
“这是什么毒?如何解?”云衣回头问。
老军医摇头,“真的没有见过,看不出是什么……”
“那便去查!”这次是璃瑄说话了,“既然从伤口开始发散,很可能是上次那一箭的缘故。若是如此,必然是鹤拓本地的毒药,去找那些鹤拓大夫来!一定要查问出来!”
兵士领命离开。璃瑄上前扶起云衣,“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既然能撑过一月才发作,想来是慢性的毒药,一时半刻不会有事的!”
云衣发现自己的眼中都是泪水,几乎看不清前面的应简远了,她觉得身子很重,没有力气,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何会这样。若不是他为了自己,哪里会受这个伤。若不是他替我挡箭,又怎会如此躺在这里……云衣开始自责,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来这里。应简远躺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虚弱和苍白,云衣想喊他,却又发现喉咙哽塞,发不出声音来。她觉得问题很严重,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很严重!一向要强像是没有痛觉神经的应简远倒下来,云衣不知怎的觉得好像天都塌了下来。
他曾带给她的安全感,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多。这一刻不知怎的,云衣忽然回想起一直以来自己的任性和无畏。许多人说妃羽裳大胆,说云衣狂妄,但是飘零于世的她,凭什么如此?
对,因为应简远。所以她肆无忌惮,所以她想怎样就怎样,所以她有恃无恐,因为她知道应简远在身后,那是一尊神,无论如何也没人能跨过他撼动自己……
“云衣,你冷静点!”璃瑄有些焦急的喊她,他看得出来云衣的崩溃。
云衣缓缓点头,用力眨眼消除那些泪水,抿紧发白的嘴唇,“让我来想想看……一定有办法。”
云衣稳住身形,凝神推演,却在下一刻像是突然被人抽空了力气,骤然倒向地面,失去意识了…… 取爱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