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与人对峙
“姑娘,祠堂阴冷的很,奴婢给您拿个暖炉子捂捂手可好?”锦丽环顾四周,祠堂虽四周有朱墙围着,但久不见光阴冷潮湿的地儿,一个大病初愈的姑娘跪在这一宿也不是个事儿。
凉意中还带了点湿气,屋外还是个下大雨的天。冷与潮湿混在一起,就算是个体格健魄的男子在这跪一宿,也难说坚持的下来。锦丽还想再劝阻一下姑娘,可嘴才刚张开,一身孝衣的姑娘便利落的撩起裙袂,结结实实地跪在青石地板上。
主子跪了,哪有奴婢还站着的道理?届时,宁珂萱身后候着的四位素衣丫鬟也都纷纷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听见动静的宁珂萱原先闭起的双眼,眼睫微微颤动。当年的天如今日一样湿冷,她向来身弱又因撑不住病逝的消息浑浑噩噩的躺在榻上吃药了一年。错过了替母亲守灵的时候如今她复仇而归,这灵她要补上,仇也要提上!
曾经,她跪在祠堂是觉得自己身后无所依靠,无所保护。如今,她再跪在这个地方,她的身后不再是空荡荡的,她有一个孩儿的仇恨,还有一个疼爱她拼尽全力试图挽救女儿的父亲,还有前世本不该死的四条锦倩、锦丽、秀雅、秀清的命!
她宁珂萱,重生也断不会再走当年的老路。刘氏、二房、宋翘池、张绪洋,当年你们怎么折磨的我,今年我便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人间地狱!
内心波澜起伏,宁珂萱仿佛感受不到双膝的疼痛,她身姿挺直的跪在棺椁前,薄弱的身影在飘扬的白纱下,显得格外羸弱。可仔细再瞧瞧,那姑娘身上仿佛渡着一层不甘心的情绪,带给周身一股子阴戾的性子。
“姑娘,奴婢去让人抬几盆木炭暖乎暖乎身子也好。”锦倩刚跪下,隔着布料的膝盖就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同时地面上的小石子膈着膝盖隐隐约约泛疼,更不必想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姑娘了。
宁珂萱老老实实地掀起裙袂跪下来的,贴身亵裤紧紧贴在地上,冬天的亵裤虽塞了棉加厚了布料,但是也抵挡不了地面上的积水和刺骨寒冷。不到一会的时间,宁珂萱就觉得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她深知,再跪一刻,她这双膝盖就多半废了。
“锦倩,附耳过来。”宁珂萱对锦倩先前的话充耳未闻,她微微抬臀试图缓减膝盖的压力,却发现这也是无济于事。
锦倩对于宁珂萱的要求从来都是极力做到最好,收到命令当下便起身往外走,还未走几步,又听见姑娘说道:“锦丽跟着一块去。”
“是。”锦丽与锦倩是宁珂萱的母亲亲自培养长大的,对宁珂萱十分信任甚至充满了忠心。
等到锦倩和锦丽离开后,宁珂萱话语顺势一转,随而吩咐身后两名二等丫鬟,“你们都回房候着吧。”
“姑娘?”秀雅微微一怔,她已经做好陪姑娘跪一宿的准备了。这预备心思刚起来,姑娘却告诉她不用守着了,一脸懵的秀雅有些不明白。
宁珂萱抿了抿略干燥的樱红小唇,背对着丫鬟们的她眸色流传。若是整个宁佑阁都倒了,还怎么跟刘氏的人做抗争?
“退下。”宁珂萱的吩咐不容置疑。
秀雅与秀清两个人面面相觑,迟疑了半晌,就看着宁珂萱要转身训话的架势,两个人纷纷垂头闷声应了下来。
待宁珂萱听见身后散碎的脚步声越发远去,这才得空稍稍喘了一口气。阴暗无光的祠堂,白烛烛光忽明忽灭。两排整齐队列的宁家牌位都高高在上,一对白烛正明明灭灭的照出微弱的光芒,身穿素色孝衣的宁珂萱身姿挺拔地跪在牌位之前。
虔诚为母送灵以外,她还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外头的细雨哗啦啦的下着,掺夹着冰雹坠地的声音,竟给祠堂一种淤泥独清的错觉。
她仰头看了眼母亲的牌位,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脆弱就像是天边转瞬即逝的烟花。再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眼底的淡漠和清冽,仿佛下一刻的她,无欲无求。看似无欲无求,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因为内心的不甘和怨念足以让她转世为人再加以报复。
更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怨恨,她才更要自作冷静面对这群吃肉扒皮的仇人。
再跪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宁珂萱终于在外头听见一众脚步的声音,听那声音的架势,人还颇多的。她闭起双眸双手合十,从后头望去,这位小姑娘身形薄弱,可身姿坚挺。
“珂萱!”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宁文英踩着雨水脱离婢女撑着油纸伞的范围一路小跑来到宁珂萱的身旁,一边心疼的唤着一边将自己身上厚重的斗篷披在亲侄女儿身上。
这位唤宁珂萱极为亲切的,正是宁珂萱的亲姑姑,宁文英。上一世也是被刘氏当做家族联姻物品嫁至世家王家,王家不过是一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百年腐败世家,能够有外表的荣华富贵不过吃的是祖荫,亲姑姑嫁过去一年不到,因为倔脾气不让王家长子纳自己的丫鬟为通房,两人吵了一架,从此夫妻神貌离合。
可想而知,一个败落的世家,就像濒临死亡的大象。再不济,那也是一个架势极大的家族,里头老祖宗定下的死规矩让姑姑宁文英心如死灰,嫁过去的次年,吞金而亡了。死讯传到荣昌伯府时,刘氏还假装委婉感叹,实际上内心应该唾弃死这位姑娘死的过于草率了。
宁文英先是抬手摸了摸宁珂萱狐披下的手,触及的仍是寒心的冰凉。她连忙将怀中的姜婆汤塞进宁珂萱怀中,那双与宁承齐有三分相似的眼眸里,此时盛满了担忧。
宁珂萱记得,上一世姑姑也是这般心疼她。这一世,除却为了她玺儿和父亲报仇,她还有姑姑要护!
“我听锦倩那丫头说,你刚醒就要来祠堂跪着,还不肯置火炉,为什么?”宁文英那双细长的柳眉因担忧紧紧地皱在一起,看着脸色苍白的小侄女,宁文英恨不得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小丫头暖一暖。
宁珂萱抬眸看着宁文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盛满无奈。她侧眸看了一眼后头由二房媳妇毛氏搀扶着刘氏老夫人一群人正缓缓走来,目光立即收回,对宁文英问道:“我父亲呢?”
“长兄正陪同父亲在书房呢,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让锦倩给你置火炉?”宁文英显然是不达到目的,就不肯罢了的样子,同样的问题她竟耐着心又问了一遍。
宁珂萱要的就是让宁文英在正确的时间再问一遍这个问题,她拿定姑姑的性子就是不达目的不放弃。眼见刘氏脚步眼看着就要踏上台阶了,她这才用孱弱的声音小声的说道:“珂萱怕祖母嫌弃珂萱乱使用公中的钱。”
刘瑶是荣昌伯宁茂麟的继室,亦比荣昌伯小了个六七岁。如今怎么说也是一个半老徐娘了,只不过风姿犹存罢了。迎面走来的刘氏,身着深紫色的交襟袄裙又配堇色小筑绣纹千面裙。外又罩着灰狐斗篷,一双涂有蔻丹的手揣着一个镂空鎏金暖炉。她的弓步鞋正要跨过门槛将要迈进祠堂,听见这位孙女的话,脚步微微一滞。
顿时,那本含着慈悲微笑的嘴角瞬间压了下去,眸光不悦望着地上依旧跪着的宁珂萱。荣昌伯宁茂麟与荣昌伯世子宁承齐不在,在场的除却那天真的大姑娘宁文英之外,都是刘氏自己人。此刻,刘氏也懒得伪装慈母的模样了。
“姑娘说什么呢!?母亲怎么会嫌萱娘乱花公中的钱?”毛邱琳搀扶着刘氏走过来,自然也听见宁珂萱刚刚所说的话。 嫡女重生:侯门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