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怨极必恨
正午烈炎当头,芙莒所在的院落满地砂砾。通过炎热夏日的烘烤,地面上的砂砾如同金丝镂空炭炉里的煤炭一般炽热。
宁珂萱被强有力的嬷嬷按压在地面上挣扎不得,皮肤接触到砂砾当即就被印烙下粒粒深刻的痕迹,于此之外,地面上还有如黄豆粒般大小的水迹,追溯来源正是从宁珂萱脸颊落下的。
“公主有赏于你,让你与宁大人见一面。”芙莒始终一手提着裙摆不让裙袂扫着地上的灰糟蹋了她的新衣裳,另一只十指如荑正无趣的剔着指甲缝隙里不存在的灰尘。
宁珂萱不愿抬头,更不愿看见这个背叛主子祸害他人的奸诈女婢。充耳未闻芙莒的每一句话,甚至没有注意到芙莒所提及的“宁大人”又是谁。
芙莒早已对宁珂萱这个态度见怪不怪了,她嗤笑一声,提着裙袂便优哉游哉地走回院落大门门口,眼看着那精致绣鞋就要踏过门槛了却又收了回去,复而辗转又一次激起地上的一层灰。
“夫人,”芙莒的声音带着妙龄女子自有的俏皮,“您,还是看一看吧。”
宁珂萱听罢把脸撇到另外一边,芙莒看着这等情况,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无声的嗤笑一声,对于宁珂萱这位曾经的主子。芙莒没有那么多的敬意,更多的还是宋翘池潜移默化对宁珂萱的排挤。
芙莒走后,剩余留在院内的仆人沉默无言,却个个默契十足地将炭炉端起来,一人用铁钳夹着烧赤红的煤炭撒在地面上,与含有水分砂砾碰撞在一起滋滋的响起蒸发的声音,甚至因为煤炭的热度蒸发了不少水蒸气。
白雾弥漫在砂砾上方,在视觉上看的让人虎躯一震。宁珂萱毫无防备的被推在脚旁边的煤炭上,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子烧焦味,耳旁响起的滋滋声,正如肉质放在烧热的铁网上响起的细微爆炸声。
宁珂萱这一刻几乎是要昏厥在原地,两旁是被地面烧的滚烫的砂砾,前方则是被人铺满了烧透的煤炭,她躲无可躲。当她在原地多停留片刻时,背后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的劈头甩下来。她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咬紧牙关走在烧的赤红的煤炭上。
坚强的意志力告诉她不能昏厥,眼看着前方的煤炭越来越少。脚底早已没了知觉,麻和痛犹如吸附在人们神经上的恶魔,无时不刻地叫嚣着它们的存在感。即使宁珂萱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拳试图转移疼痛,都无济于事。
离开满地煤炭的宁珂萱,每走一步脚底绽开一朵朵鬼魅的血花。两旁是炙热的砂砾,一身褴褛的白衣早已被血染成赤红色,披头散发的宁珂萱,在这一刻就犹如脚踩曼陀身在罗刹地狱的索命怨鬼。
“萱娘!”中年男子微微颤抖的声调在破落院落大门处传了过来。
这是宁珂萱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她抬头看向门口处,衣衫干净的父亲手持一柄长剑正愣在原地。
与父亲相反的宁珂萱,浑身狼狈不堪。她不想在父亲面前丢脸,宁珂萱巍巍颤抖的双手试图拢好自己凌乱的长发,想给父亲一个良好的模样。可当她捋好头发时才想起自己被宋翘池私自用了黥面之刑。
慌乱之下,宁珂萱连忙又将捋好的头发重新掩盖住自己的脸。即便她的反应再快,也被宁承齐看的清清楚楚。
黥面之刑是何等残忍,毁了女子清秀脸庞暂且不说,更是毁了女子的母族所有声誉。这等残酷刑罚如今却出现在他最疼惜的女儿身上,宁承齐手中长剑璎珞正随着他的怒意随之摇摆着。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宁珂萱不敢相信再最后有生之年能够看见自己的父亲,她拖着一双血肉模糊的双脚想上前去,可她忽的想起脏污的自己,愣是顿步在了原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正不可置信的望着父亲。
宁承齐满眼疼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即便这个女儿被折磨的几乎认不出来了。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每走的一步犹如脚上注了银钎沉重难以踏出下一步。
“萱娘,是父亲苦了你。你放心,父亲这就来救你,”宁承齐最终站在距离宁珂萱十步之外,那双与宁珂萱有几分相似的眼形里盛满的是对女儿的不舍、愧疚、悔恨和洒脱,“待你出去了,好好照顾玺儿,他天资聪慧又乖巧听话,未来必是可造之材。”
宁珂萱不知怎的内心浮起不好的预感,她眼眶里含着即将涌出的泪水,紧紧地抿着唇用力地摇着头,张嘴想制止父亲这犹如留遗的话,等到开口只有无声的颤抖。喉结紧锁令她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十步之外的宁承齐,抬手剑落。宁珂萱眼中只余留下一片赤艳的鲜红色,沙哑随时可破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院落。
“爹!”宁珂萱早已不顾脚底的伤痛与坚硬的砂砾摩擦加剧疼痛,她拼劲全力跑到宁承齐身旁,颤颤巍巍的双手抱住父亲软无力的身子,小小的脑袋匍匐在父亲胸口。
失去亲人的痛心,身体加剧的疼痛刺激了宁珂萱的神经,当即之下的宁珂萱两眼一黑,以昏厥试图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
昏暗破旧的屋内,除却一张太师椅外,并无其他家具。空荡荡的空间尤为显得阴森凄凉惨惨戚戚,宁珂萱耷拉着脑袋昏厥在太师椅上,她的双手双脚被人用麻绳紧紧捆绑在太师椅的扶手、凳脚四处。
一盆凉水毫不留情地泼在宁珂萱的脸上,清水打醒了昏厥过去的宁珂萱。她下意识挣脱自己的手腕才发觉自己早已被人栓上了麻绳,死死的固定在了太师椅上。
许久未见的芙莒脚底踩着一块铺好的布,为的是不让自己的裙摆沾染到一丝污秽。芙莒杏眼冷瞧着宁珂萱,见对方已经转醒了压根就不给宁珂萱缓冲的机会,她骄傲的扬了扬自己的下颚,示意让两侧等候的丫鬟把铁桶抬了过去。 嫡女重生:侯门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