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色的土壤,有些发黑。
这方圆数十里的花朵,似乎开得比外面的更妖艳。
黑花似墨,红花如血。
这样一个山谷,便是无花谷。
皆言无花谷无花,谁曾想恰是这无花谷,花开四季。
寻常人只道:“若想找到无花谷,便朝那密林后面没有花的山谷走,那里便是无花谷了。”
若你再问:“那该朝哪个方向走呢?”
众人便说:“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我怎么会知道确切的方位?”
若你再问:“你既然没去过,又怎知无花谷没有花呢?”
众人便默不作声了。
众人皆如是说的话,未必是可信之言。
无花谷谷口处青藤缠绕,白弄弦已在此等候多时,一名无花谷弟子去通报了辟离子。
辟离子出来的时候,神情憔悴。
“师伯。”白弄弦上前行礼。
辟离子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弄弦怎有空来我无花谷?莫非是你师父有要事相商?”
白弄弦微微摇头:“乃是为亦邪受伤一事而来,看师伯如此神色,想必是为了亦邪的伤而心焦吧。”
“呵,弄弦要比我那木讷徒儿聪明许多,你进来吧!”
白弄弦来过无花谷不止一次,但仍会被那千奇百怪的灌木青藤所迷惑,分不清到底该往哪边走,若非前面有辟离子引路,白弄弦怕是寸步难行。
这无花谷内漫山遍野皆是古树、奇花或怪藤,且这些原始植物日夜生长,每时每刻无不在变化着,外加无花谷自创派以来便有着这样一条规定——但凡草木,皆可入药或制毒,不可肆意砍伐,因此,无花谷内,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道路。
就在这遍地的植物当中,零星地坐落着几处建筑,便是无花谷门人或修炼,或议事,或休息的地方了。
“是杀气......”白弄弦心里一疑,左右环顾起来。
一张阴沉的脸,用极为锐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虽隔着层层青藤,那眼神里的敌意却丝毫不减,直盯着白弄弦心里发毛。
“又是他......”白弄弦心里想着:“前几次我来无花谷亦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难道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发觉到了白弄弦的不安,辟离子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怎么了?”
白弄弦淡然一笑:“似乎谷里有人极不欢迎我。”
辟离子一眼便看到了那盯着白弄弦直看之人:“不得无礼,退下!”
那人发出一声冷哼,便隐而不见了。
杀气方渐渐消散。
“那种杀气,不止是挑衅那么简单......”白弄弦心里暗忖,问辟离子道:“敢问师伯,那人是谁?”
辟离子缓缓摇头:“亦是老夫的爱徒,不过......他对破雪门始终怀着极大的敌意,老夫多次规劝,亦无甚作用。”
“这是为何?我破雪门应从未在无花谷生过事才对。”
辟离子看向白弄弦:“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破雪门的那场叛乱?”
“自然记得,那场叛乱,害死了许多人......”说到这里,白弄弦的脸色忽的一暗,乃是又想到了因那件事而丧命的独舞。
“不过那场叛乱应该不关无花谷的事才对。”
“唯一有关的一点便是,那场叛乱的领头人,正是我那徒儿的好兄弟,他俩的关系,就如同你与亦邪,情同手足。”
“......怪不得。”
“不过弄弦尽可放心,有老夫在,当不会让他乱来。”
白弄弦浅笑:“那弄弦便在此谢过师伯了。”
......
“师伯,亦邪他,伤得可重?”
“......前面便是他的寝居了,你亲眼来看吧。”
“是......”
展亦邪静静地躺着,状如死尸,全身都缠着绷带,唯一能活动的便是那双眼睛了。
看到了白弄弦后,那双活动的眼睛也静止下来,头顶一条小蛇于墙角处缓慢爬行,爬了一会儿,似是累了,亦静止了下来。
空气流动也似乎静止,画面全面定格。
是谁,用静止定义哀伤?
白弄弦的心,忽的一痛:“怎会,如此?”
“是杨隐凡的‘八方离火’,亦邪为我挡下了那道烈焰。”说罢,辟离子便转身出去了:“你陪亦邪说说话吧......”
“你来了。”展亦邪的嘴唇似乎还可以张开,只是要比平时费更多力气。
白弄弦缓步走上前:“现在的你,着实让大哥心疼......”
展亦邪未语,眼珠滚了一下。
“只有这时候的你,才是最释然的吧。”白弄弦兀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们一起长大,还是你最了解我。”
“花姬呢?”
听到白弄弦有此一问,展亦邪的身子明显一震,而后马上咬紧了牙关,看来那一震再次让展亦邪身上的几处伤口迸开了。
良久,展亦邪呼了口气:“她走了。”
“你逼她走的?”
展亦邪没有说话,以沉默代表默认。
“若花姬在的话,此刻定在为你照料伤口,陪你说话......”
“不想再听了......”展亦邪打断了白弄弦的话。
“好,我不说了。只是花姬对你一往情深,这辈子你是再难找到第二个花姬了......”
“她一直在为无花谷试毒,弄弦应是知道的。”
展亦邪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叙述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你还在担忧着花姬的身体......”
一段沉默过后。
“弄弦,你很聪明,怪不得当初无花谷与破雪门争着收你入门,而我,只是师父无奈之下,才收留了我。为此弄得我师父同你师父之间,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心存芥蒂。”
“当初你我二人必须要有一个入无花谷,你代为兄入无花谷,为兄心里一直很愧疚。”
话未说完,白弄弦的手便被展亦邪抓住了。
由于太过用力,展亦邪手上缠着的绷带又被里面的黑血染开了一片。
两人便都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地,呼吸着。
此刻展亦邪的脑中,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白弄弦,有花姬。
就是再无暇的花,也有零落成泥的凄美,就像再破败的往事,也有其辉煌如昼的传说。##### 长离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