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有一处地形被世间冠以“卧龙岭”之称的一条山脉。
这是太古苍龙一位族老的长眠地。
原先这里还只是初成雏型,如果路过之人没有从高空俯瞰的话,基本上都不会有所察觉。
而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那条龙躯的反哺,这条卧龙岭也是逐渐显露出壮阔的山脉走势。
寻常的卧龙岭一旦成型,这条龙脉都会被灵气所缭绕,成为一处洞天福地,是世人眼中的修行圣地,而这一切,皆是龙躯之中蕴含的精气散发出来而造就的机缘。
这一条卧龙岭,虽然植被郁郁葱葱,可是却缺少了浓郁的灵气,甚是怪异。
原来在这一条卧龙岭的龙脉之中,位于龙头的位置,有一名男子正身处其中,这名男子就像是一颗蚕茧,周身被龙脉精气所包围。
正是神灵谷妖修柳阳。
当日柳阳重回旧地,隐匿在这条龙脉之中,独占机缘,将这条龙脉的精气全都化为己用,同时借助这个机会修行,趁机感悟这条龙脉蕴含的道法。
这是一桩泼天机缘,虽然龙脉之中不可能留有太古苍龙一族的神通,可是一尊得道老龙的修行感悟,只要能够彻底感悟和掌握,就足够让日后的柳阳在南域横着走。
原本凝聚成型一直不曾松动的光茧,今日突然逐渐淡去了光彩,所有的精气都不断被茧中之人吸取,就像是一名饥肠辘辘之人,开始大快朵颐。
光茧转瞬之间,便是全部消散,显露出了一直作茧自缚之人的身影。
随着最后一缕龙脉精华被柳阳所汲取,外界已经成型的卧龙岭,转瞬间便是轰然崩塌,犹如是被人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柳阳蓦然间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眸之中,有一缕金光一闪而过,隐约能够见到那是一条金色真龙的身形,在他的眼中咆哮着,随后渐渐隐去。
在融入一身的龙脉精髓之后,此时柳阳的气质,已经与先前在神灵谷的时候,有了天壤之别,如果说先前的柳阳,浑身上下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一股阴柔的气息,那么现在的他,则是有一种阳刚之气。
判若云泥的气质。
此时的他,眼神冷酷,黑发凌乱,浑身上下偶尔能感受到一丝野性,气势如山似岳,如同一尊魔神。
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像是被彻底改造了一番。
脱胎换骨。
刚刚成功破关而出的柳阳,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浮现出一丝一缕的兴奋情绪,下一刻,他便是全身紧绷,如临大敌,有危机感迅速占据心头。
“好小子,原来是你盗取了我的机缘。”一名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柳阳身前不远处,笑意玩味的说道,“我好不容易寻觅到了这一条龙脉,原本是打算等它彻底反哺成型,再来收取机缘,想不到被你从中截取,真是好大的胆子。”
柳阳面如死灰,对面这名神秘男子,让他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即便是他已经彻底吸收消化了这条龙脉所有的造化,可是仍然感觉如临深渊,如面巨岳。
好在对方的杀意,一闪而逝,似乎被没有要彻底抹灭他的意思,这才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仍然心有余悸。
柳阳一脸的诚惶诚恐,面对这一位手托一口小鼎的神秘强者,他只能弯下腰,诚心诚意地赔礼道,“这位前辈,小子我是在这条龙脉成型之初便诞生的妖修,后来一心想要获得传承,实在是无意与前辈争夺机缘,如果真的有冒犯之处,还希望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降罪于晚辈。”
手托一口小鼎的神秘男子并没有接过柳阳的话头,神情依旧冷若冰霜,只是一双眸子有异样光彩流转,站在他身前的柳阳,一身的根骨,资质和底细,在他的面前,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向来都只有我六绝天君与人争夺机缘,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会让人捷足先登,依照我先前的秉性,那就只有将你抽筋 扒皮,然后将一身所得,全都剥离出来。”
正是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怪人—六绝天君。面对这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冷漠地威胁道。
柳阳被他这番话,吓得差点两腿发软。
“不过,我看你这小辈,一身福缘得天独厚,是个天生运气深厚之辈,既然上天这般眷顾你,我也不好违逆天意。”六绝天君缓缓开口说道,语气终于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循循诱导道,“这样吧,老夫就破例一次,再收一名弟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六绝天君说出口的破例,那就真的是破天荒级别的破例。
六绝天君收徒有一个规矩,每五十年才收取一名弟子,而这名弟子,只需被他看重,认为是有缘之人即可,向来无关天赋异禀之流,一切只凭借六绝天君的喜好。
如今已经四百岁的六绝天君,自他一百岁那年收入门下的第一个弟子起,如今也才只有七名弟子,而最后一名则是刚刚收取不久,所以对于他来说,破例收取柳阳为徒,实在是破天荒第一次。
不过他向来对于缘分一说,深信不疑,此时他觉得柳阳身上与自己有一桩缘份,所以他便想要收他为徒,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在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柳阳便经历了由天上堕入深渊,而后又由深渊,一下子又被扔到天上的跌宕起伏,起起落落。
柳阳只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一切,太不真实,恍若梦境。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吗?”见到柳阳无动于衷的样子,六绝天君伴着脸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我会将你在这条龙脉所得的一切,慢慢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地剥离出来,喂养我这口山河鼎中的两条真龙。”
“前辈,你误会了。”柳阳赶紧回过神来,紧张地开口说道,生怕稍微慢了一拍,就会成为这名神秘男子的手下亡魂,“晚辈只是一时觉得有些意外,并非不愿意拜入前辈门下。
“前辈能够不计较晚辈的夺缘之举,还愿意收晚辈为徒,柳阳感激不尽,愿意就此拜入前辈门下,尊前辈为师。”柳阳诚惶诚恐地说道,面对这一位有可能是一方巨擎的神秘强者,认一名师傅,似乎自己也没有损失。
有些人拜师,只跟利益有关。
“好,算你小子识趣。”六绝天君笑着说道,“今日,我便收你入我门下,为我第八名亲传弟子。”
“徒儿拜见师傅。”柳阳当即跪下磕头,向六绝天君行了师徒之礼。
“老夫六绝天君,受了你的师徒之礼,今日起,我们便有师徒之名份,我这个人从来不拘于礼节,也向来居无定所,来去无踪,自然我这一脉也没有宗门所在,在你之前,老夫收了七名弟子,如今他们也都各自闯荡,我从来不会约束他们。”
“对于你,我也是同样的态度,传授你神通和保命手段,对于你的成长之路,我不会干预,如果真的有技不如人,死于敌手,我不会为你伤心,同样你也别想着师门会有人替你报仇,学艺不精,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
“老夫收徒,只是希望一身所学,不要等到将来随我一同长眠地下,最起码也得有个一招半式流传世间,有人施展之时,能够念叨一句,此乃当年六绝天君之绝学,这就足够慰籍九泉之下的我。”
“徒儿谨记在心!”柳阳沉声说道,只是越发觉得这名师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完全是不按常规行事。
六绝天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将神通印记化作一道神念烙印在柳阳脑海之中,同时留下一口山河鼎仿品,只有拇指大小,作为他门下弟子有缘相遇时,相互确认身份的象征。
在柳阳目瞪口呆之下,六绝天君化作一缕飘渺云烟,随风飘散,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掌心处留有一口山河鼎,柳阳几乎都要怀疑先前这一场拜师,是不是他出现的幻觉。
当他按照提示,滴入一滴精血在山河鼎中之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这片天衍大陆的不同角落,有七名身份各异的同门师兄师姐,第一时间便是感应到了他的身份和存在。
在一处海域之中,有一名枯瘦老者,白发苍苍,一身道袍老旧不堪,可是丝毫掩盖不住老人的精气神,旺盛的生命精气蕴藏在他的体内,却毫不外泄。在他的身前,一口山河鼎浮现,柳阳的容貌印照在鼎中,老人心中了然,欣慰的笑道,“恭贺师尊,又收了一名小师弟。”
在中州一处禁地中,有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被困在一口铜钟内,可是他并不焦虑,反倒是悠悠然躺在其中,虽然铜钟内有刮魂风时刻折磨着他,但他却将之当成是一种享受,在这一刻,他体内一口山河鼎同样是自主浮现,出现了同样的画面,“呦,怎么这么快,师尊就又收了一名弟子,还真是出乎意料,小师弟,我是你二师兄,等我在这里享受够了,一定出去找你喝酒。”
在北原的雪地上,一名容貌平平的女子,身着单薄,赤脚走在茫茫大雪之中,和颜悦色地对着一口小鼎,笑着说道,“恭喜小师弟,有机会来北原找师姐,师姐带你见识见识这万里千雪的北原盛况。”
魔域万魔岭,有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手提一盏红灯笼,身后跟着一名婢女,在婢女惊讶的眼神中,这名平日里少有笑容的主人,破天荒对着一口小鼎中的年轻人,笑着说道,“恭喜小师弟获得师尊的赏识。”
有一名男子在一处空中,盘坐在一口飞剑之上,一身凌厉剑气肆意流泄千里,可是他并不在意,此时的他,仰起头,举起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醉醺醺的说道,“小师弟,喝酒这种事,得来找你五师兄,包你尽兴。”
南岭有一口黑龙谭,一名少年衣裳褴褛的从深潭中,嗖的一下飞掠而出,一条老龙愤怒地咆哮着,口中怨恨道,“野小子,你再敢不听劝告,肆意乱闯黑龙潭,我定要见你的族地,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这名野小子极速狂奔,一边毫不畏惧地喊道,“老家伙,你有种就去试一试,我敢保证,你胆敢现身我们族地,你这一口黑龙谭,一夜之间,定会在南岭除名。”
随后他体内同样是有一口山河鼎飞掠而出,他望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师尊这么不遵守自己的原则,这么快又收了一名小师弟。”
有一名红衣女子,痴痴坐在一口枯井旁边,井中无水,可是女子却是不断的伸手入井中,而且能够一次次地从中捧起水来,只是当女子见到水中倒影,浮现的影子依旧是两个人的时候,她又一次次失望地将井水撒入井中。只是这一次,面对山河鼎中的身形,她面无表情,语气失落的说道,“不是你,怎么不是你?”
柳阳被这一幕,完完全全震惊了,想不到这口不起眼的山河鼎,如此不凡。
他只得一一还礼!向几位师兄师姐自报名号。
“云毅,你如今可好?下一次见面,我们之间的夺缘之仇,可就不是这般轻易能够化解的,我柳阳如今机缘深厚,你小子可一定不要随随便便死在外面,我要亲手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以泄我心头之恨!”柳阳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云毅,想到了那名可恶的人族小子,当时属于他柳阳的机缘,凭什么被一名将死之人夺走,且不管是不是暴殄天物,原本属于他柳阳的东西,别人有什么资格争夺。
——— 帝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