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想见,药老人明显有些愕然,神情也出现了些许恍惚,眼神之中,有复杂的情绪流转其中。
即便是专门而来的白夫人,在见到药老人之后,也是情不自禁地有些失神,当她在仔细打量过药老人之后,突然咧嘴一笑,“臭小子,你不是一株修炼有成,长生不老的药树吗,如今这般模样是怎么回事,体验人族的生老病死?要尝试一下垂垂老矣的滋味?”
白夫人语出惊人,骇然至极。
不过这些话,也只有她和药老人两人听得见,信羽已经不知所踪,不在两人的方寸之间。
“让白夫人笑话了,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总不能一直以一个少年的身份出现吧,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有些怪异。”药老人笑着说道,说话间,他的身形不断缩小变化,最后竟是变成了一名少年模样,眉眼含笑。
“这样子就对了嘛。”白夫人见到他恢复了以前两人相识的这副皮囊,笑着说道,“在别人面前你如何装模作样我管不着,可是在我和方老头面前,你还是多注意一点,明明比我们小的多,我都还是妇人模样,你变个老头子出来,算怎么回事。”
少年模样的药老人有些苦笑不得,不过他知道白夫人的脾气,也没有反驳。
对于白夫人刚才这番话,他最在意的还是她口中所说那位方老头的消息,老人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当年那位儒雅温淳的方先生,虽是与白夫人同为仅存的大妖王,可是两人却是有些天壤之别。
一人处处与人和善,喜欢讲道理。
一人却是全凭心情喜恶行事,丝毫不受委屈。
药老人小心措词地说道,“白夫人真是越活越滋润,青春永驻,真是可喜可贺,不知道可曾见过方先生,当年一别,始终无缘再见,不知道先生如今安好?”
听完药老人这句话,白夫人便是明白了他其中的意思,故作讥笑道,“臭小子,好的不学,你方先生拐弯抹角那一套倒是炉火纯青。”
药老人只得赔着笑,没有画蛇添足的多说什么。
“当年他不过就是跟寻常一样,随手而为,随便发发善心,将你从我的口中救下罢了,合乎他一贯的作风,又不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至于你对他一直念念不忘吗?”白夫人平淡地说道,言语中,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老娘我呢,当年本可以一口将你吞了,也是合乎我的一贯作风,可是我最后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大发慈悲之心,放你一命,这就犹如是对你有再生之恩,多么难得,多么可贵,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呢?”
“哪里的事,这么多年,我可不就一直念叨着您的不杀之恩嘛,感激涕零着呢。”药老人无奈地说道。
“臭小子,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觉得这么别扭?”白夫人翻了个白眼,显然也没有计较太多。
“小子不学无术,说不来好听的话,您见谅。”药老人笑道。
白夫人没好气的说道,“方先生依旧如日中天,好着呢,你知道他喜欢到处晃悠的,至于为何从不来你这风雪城,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如果能够见面,你再亲口问他吧。”
“至于我呢,本来也是不愿来你这风雪城的,破规矩太多了,恶心人,不过因为另一个臭小子的缘故,不得不来,而那人,跟你的方先生也有颇深的渊源。”
“哦?”药老人语气之中,满是疑惑,不知白夫人所指,好奇地问道,“白夫人,不知道你口中之人,是谁,如今他在风雪城中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尽管吩咐一声,一切有我。”
白夫人冷笑一声,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药小子,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绪,这才缓缓说道,“那小子叫做云毅,如今喝了你的人间美酿,正酣睡在你府上呢。”
“你这么多年在风雪城画地为牢,简直就是一无是处,除了狗屁倒灶的弄出这效仿‘大梦春秋’的三种酒,略有可取之处,只可惜还是差了点神韵,蹩脚的很,我看那小子如果再醒不来,真有可能一辈子都沉沦在梦境之中,我看到时候你怎么跟方先生交代。”
药老人尴尬不已,赔着笑脸说道,“不知道云毅这孩子跟方先生有何渊源,白夫人又是如何得知他在风雪城内的事情。”
白夫人也不藏藏掖掖,坦白说道,“此子前世,乃是方先生的弟子,这一世,则受过方先生点拨,只不过你的方先生希望他这一世活得轻松自在,不要背负太多的东西,便让我斩断了他与前世的许多因果,至于我为何对他的行踪事迹了若指掌,只因他进入过我的府邸,我在他身上种下了一丝因果,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我都能够掌观天下,暗中察看。”
药老人听完之后,顿时了然,原来是有这种牵连在其中,怪不得白夫人会亲自降临风雪城,如此上心。他可是听说过,当年方先生收下的那名弟子,是留在了白夫人的府邸中修行的,两人情同母子。
同时也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愕然,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人生无处不相逢,无处不是缘份”的感慨。
“想不到我心心念念的方先生始终没能相见,与他因果纠缠颇深的这名少年,却是主动送上门来,上天真是安排的一场精彩好戏。”药老人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如今这般,可就真的是愁煞我了。”药老人愁眉苦脸地望向白夫人,有些苦笑不已,“自从我酿成醉生,梦死,红尘三种酒后,也就只有两人同时一起喝下三种酒,云毅便是其中之一,先前那人,也不过是睡了一个月差不多的时间,如今这孩子的状态,远远超出我的预期,真是让我有些无奈,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唤醒他。”
“想来白夫人亲自前来,定然是有解决问题的方法,还请白夫人出手相助。”到最后,药老人一脸诚恳地请求道,在得知云毅与自己恩人方先生的关系之后,药老人再内心深处,不知不觉间已是认可了少年。
“走吧,带我前去看看那孩子。”最后,白夫人只是冷冷地说道。
一张脸又是冷若冰霜。
少年模样的药老人不敢怠慢,赶紧撤去此地禁制,隔绝的小天地消失,恭敬地领路,带着白夫人前往云毅所在房间。
当白夫人见到了躺在床上酣睡如醉死状态的云毅,有些无言以对,不知该是责备药老人的自以为是,还是责备云毅的不自量力。
白夫人苦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最终张口一吐,自她的口中有一条虚幻的蛇信子飞扬而出,径直扑向云毅的身体,随即竟是没入了他的头颅之中,就像是垂钓之人,猛然一收,一个虚无缥缈的云毅便是被她直接从脑海之中甩了出来。
白夫人善长因果之术,此番便是利用因果线,将梦境中的云毅的神魂,直接抽离出梦境,强行将这位不愿离开梦中世界的少年带离出来。
当神魂飘荡在体外的云毅,回到现实之后,神情有一丝恍惚,显然突然的离开梦境,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
“回去。”这一回,不等白夫人出手,药老人便是自觉地出手,大手一挥,一股无形罡风将云毅的神魂给扫回了体内。
当药老人回过头来,想要向白夫人邀功之时,身旁的雍容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形,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我走了,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来时轰动全城,声势浩荡,去时如烟消云散,无声无息。
药老人不知做何感想。 帝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