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堡议事厅内,气氛异常沉闷。黄羡向父亲叙说完今天的遭遇,便小心翼翼站在一边,心中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黄泰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劫数难逃啊!”
典横见大女婿只受了一点小伤,便放下心来,对黄泰说道:“黄大哥,羡儿只是打伤了扎来部落酋长的两个儿子,又没有要了他们的命,想必他们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再说,这场厮杀也是他们先偷袭我们而引起,责任也不在我们这一方。”
黄羡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爹,赫连隆健受伤后还能骑马,是他亲自带领部下离开的。”
黄泰对黄羡怒斥道:“混账东西!闯下弥天大祸还在狡辩,你可知道,因为你的鲁莽,黄家堡几千人性命都受到威胁。赫连隆健受伤,率众而退,其手下人却去而复返,必定是赫连隆健已死,他弟弟带人回来报仇。扎来部落势力强大,一天之内,酋长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伤,他们怎么能善罢甘休!”
黄渊在一旁劝道:“爹!您不要生气,天无绝人之路,不如请堡里有名望的长辈们商议一下,早做准备才好!”
黄泰道:“也只有如此!羡儿,渊儿,过会儿,你俩亲自分头去请,于申时在这里议事。”
情势危急,兄弟俩顾不及吃午饭便行动起来。黄泰则陪着典横到前堂用餐、饮茶,等待众位长者到来,商议应敌之策。
下午申时,黄家堡议事厅,堡里几十位有声望的老者相继到来,黄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叙说了一遍,便请大家商议,发表意见。
一时间,大厅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一肥形浓须老者大声道:“我黄家堡能上战场者何止两千,加以城墙高固,粮食充沛,怕他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谅他能奈我何?”
有人随声附和:“对,不怕他!”
一清瘦黑衫老者道:“扎来部落人口数万,能作战的恐怕也有万人,我们能守一月,能守一年吗?这支胡人性情残忍,如若城堡被其攻破,恐无人能够幸免!”
浓须老者怒道:“大不了同他们同归于尽!”
一白发老人清声说道:“近来天下大乱,听说河北大量汉人迁往江东,我们既不能在此过安生日子,何不也举族南迁?只是可惜了祖先留下的肥沃田产!”
此言一出,有多半人点头赞许。
黄泰细察众人议论,心中已有分寸。
肥形浓须老者又道:“黄堡主,你就拿个主意吧!我们依你便是。”众人齐声附和。
黄泰起身,向众人深施一礼,清声说道:“犬子鲁莽,招致大祸,老夫在此向大家赔罪了。现今天下大乱,胡贼猖獗,黄家堡却非久居之地。而晋庭距此数千里,中途盗贼众多,盲目启程,只恐凶多吉少。荥阳郡王家堡堡主王庆,是我往年在京师故交。前日令人送来书信,信中说道,晋庭已经大举北伐,中原士人及广大百姓,纷纷渡河归降。他已联络了该郡五百余家,约十余万人,于本月望日,于双石镇集合出发,并称已向晋庭发出救护请求,救护兵马将于谯郡接应。王堡主同时劝我一起南迁,以避祸乱。形势危急,看来只有如此。我们耐心再等几日,届时就与荥阳民众共同投晋。”
话音刚落,一庄丁仓皇来报:“黄堡主,南门外杀来数千胡兵,正要攻城。”
众人大惊,乱成一团。
黄泰心中也是一沉,他料定胡人会来攻城,却不想来得如此迅速,暗忖:得先稳定人心,再思拒敌之策。于是,先命黄羡、黄渊增派守城庄丁,加强防范,然后大声对众人道:“父老乡亲,大家放心,我黄泰向大家保证,本月十五日,一定带领大家,准时到双石镇与荥阳民众会合,共同投晋。”
有人大声问道:“现今胡贼围城,我们扶老携幼,如何逃脱?”
黄泰道:“我自有妥善安排,现在不便告诉大家,以防泄露机密,被胡贼获知!”
众人都是将信将疑,黄泰又道:“当务之急,是劳烦大家,回去动员能够作战的男丁,去城墙上御敌!”
众人心中非常清楚,若被攻破城堡,后果不堪设想,只好回去,一方面派遣自家壮男去拒敌,一方面收拾细软,准备逃离黄家堡。
黄泰、典横送走诸位长者便赶到南门。
黄羡、典若静、黄渊、典若兰两夫妇已经率领守城庄丁打退胡兵一次进攻,双方各有伤亡。若静本在娘家,听说丈夫受伤,伤心不已,便匆匆赶回,与妹妹若兰协助黄羡兄弟守城。
黄泰登上城楼瞭望,只见远处胡兵已经扎下营寨,前后相接,连绵不断,已然包围了黄家堡。
天渐黑下来,胡营内战马嘶鸣,透着杀气。两夫妇陪着父亲围绕城墙巡查了一遍,严命庄丁头目,加强防备,不得懈怠。
黄泰见城防并无疏漏,便放下心来,吩咐两兄弟按时巡查,妥善安排庄丁轮班守城。嘱托完毕,黄泰与典横各自回家不提。
黄羡、黄渊两兄弟不敢懈怠,就令伙食营庄丁把饭运到城墙上,与守城庄丁,一边监视敌情,一边用饭。
黄家堡城墙坚固高大,雉堞、望孔齐备,城墙上可并行数人,众人在这里吃饭并不觉得狭隘。饭后,黄渊说道:“大哥,嫂嫂有孕在身,你也受了伤,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晚就由我和若兰防守!”
黄羡沉吟道:“那就辛苦二弟、弟妹了!”四人拱手而别。
回到家,若静便到厨房煮了碗参汤,端到黄羡面前,轻柔地说道:“羡哥,伤口还疼吗?把这碗参汤喝了,补补身子。”说毕,凝视着黄羡,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尽是关切之情。
黄羡接过参汤,歉疚地自责道:“已无大碍,不用为我担心。静妹,都因我太鲁莽,给黄家堡带来大祸!”遂大略把事情的经过向妻子说了一遍。
若静安慰道:“羡哥,你也不必自责,这帮胡人平日里横行霸道,视我们黄家堡为眼中钉,即使没有今日的冲突,他们早晚也会寻上门来!”说着话,若静又端来热水给丈夫洗脚,服侍他睡下,自己才上床。
经过一天的拼杀,黄羡疲惫不堪,甫一合眼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黄羡来到一处宫殿,林师父从内走出,将其引至一卧室前,瞩道:“采阴补阳,须把握住火候要领,否则,不禁神功难成,恐怕还会伤及身体。去吧,圣女在里面等着呢!”
黄羡径直入内,室内屏帐几筵,装饰精美,床上帘幕内,一少女玉体横陈,含情脉脉。黄羡顿觉欲火上炽,心旌神摇,不能自持,即便解衣上床,揽女入怀缠绵在一起。
忽听林师父大喝:转欲为智,气纳丹田。女子似亦不堪驰骤,秀眉微蹙,粉黛淫淫,双目若嗔若怒,仔细审视竟是妻子若静,一惊而醒,却是一梦,转觉下身粘湿,已然梦遗。
街上传来梆子声,已是二更天,黄羡一时睡不着,便回忆起结识林师父的情形。
林师父原是西山栖霞观道士,半年前,道观被胡人焚烧,无处栖身,便在黄家堡市肆上化缘露宿。黄羡见而生怜,将其安顿在训练场教头大院内,奉以三餐。平日里,黄羡操练堡丁之余,便于教头大院内练武。每当此时,林道人便面带微笑,静坐旁侧观看。
一来二去,时间久了,黄羡便问林道人:“林道长莫非也懂武功?”
林道人点头微笑。
黄羡便邀他一试技艺。林道人并不推辞,随手取了条木棍,要黄羡进攻。黄羡年轻气盛,并未将老道士放在眼里,他有意卖弄一下枪术,见道士头上挽个发髻,便着意要枪扎他的发髻,吓他一下。黄羡拿定主意,摇枪便刺,枪头根处的红缨旋转起来,似一个红色的圆盘,托着银枪快如流星,直奔道士头顶发髻扎去。
黄羡心想:让你见识一下本少堡主的厉害,这一枪非得吓你一身冷汗。谁知林道人毫不惶急,举棍迎着黄羡的枪杆向左侧一带,黄羡便觉得有一股大力要将手中枪夺走,他使出浑身力气与这股力道抗衡,但身体竟不受控制,径直向林道人身前空地跌去。
林道人手疾眼快,轻轻将黄羡扶住。黄羡大惊,想不到林道人竟有如此神功,他忙跪下磕头,口称师父,恳请林道人收自己做徒弟,将棍术绝技传授于他。林道人欣然允诺,遂将棍术倾囊相授。
忽一日,老道士告辞,说要云游天下,临别将一本武功秘籍交与黄羡,瞩道:“徒儿啊,此书所载武功不可妄练,但能学得其中一二,必能大成,艺成之后,宜加珍藏,绝不可轻传邪恶之徒,于己于人并无裨益,你好自为之。”言毕,飘然而去。
黄羡翻看秘籍,所载武功,甚是奇异,多与吐纳导引、修炼丹药相关,其中语句晦涩难懂,与岳父所教迥然不同。其中一节,专讲男女合修,阴阳互补之速成方法,图画男女姿势,详述调息要领与观想秘诀。
黄羡看后,耳红面热,心想:天下竟有这般奇异之修炼方法,若是夫妻同修,倒是方便得很。正回想时,若静翻了个身,依偎在黄羡肩下又睡着了。月光透过窗缝洒在床前,室内什物依稀可辨,黄羡侧视若静,秀发覆枕,酥肩微露,正睡得安详,回忆适才梦中景象,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自从得了这本修炼秘籍,在与妻子缠绵之时,便要按着书上所教修炼,谁知若静颇为反感,并不配合,小两口为此还吵了两次。
黄羡又看了看熟睡的若静,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暗想:若静已有二个月身孕,以后万不能再我行我素,伤了爱妻的心。他又想起白日的比试,一丝得意掠过心头,暗忖:这秘籍上所载武功却也了得,那赫连隆健被自己一拳毙命,实是匪夷所思,日后勤学苦练,武学修为必能一日千里。但转念又想到胡人攻城,便是这场冲突直接引起,心情又沉重起来。这般胡斯乱想着,黄羡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黄羡陪父亲来到南城楼,替换二弟黄渊。黄泰命人把一封事先写好的书信射向敌营。信中写到:只要肯退兵,黄家堡愿赔偿黄金千两,外加牛羊各千头。
赫连隆强、赫连隆树怎肯答应,此次出兵定要血洗黄家堡,为三弟报仇。赫连隆强撕碎信函,并不回复,随即令人攻城。
黄家堡拼死防守,加上城墙高固,扎来部落一时攻城不下。如是多日,每日攻城,双方伤亡惨重。黄家堡所备滚木礌石尽皆用光,便把房屋拆掉,取出木料、砖块用来御敌。
眼看已到六月十五,大家忧心忡忡,心存疑虑,不知道黄堡主有何妙策,可以带领族人安全逃离黄家堡。 乱世双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