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健乘胜进军,直逼长安,四周氐族部落纷纷归降,所过之处,诸城尽陷。苻健引兵攻下长安,杜洪逃奔司竹。
关中局势渐稳,因关中人民怀念晋朝,苻健便依着黄泰主意,派人前往健康报捷,笼络民心。秦州、雍州汉人、四夷纷纷归降,关中平定。
苻健终于按捺不住称帝的欲望,私下授意贾忠等朝臣,请上尊号,苻健遂登基,自称天王、大单于,封赏百官,拜黄泰为散骑常侍,赐宅邸一座,黄金千两,特准无旨不朝。黄泰虽不愿为官,也不好推辞,只得拜受。
自从进入长安以来,黄泰便派人在荥阳四下寻访黄羡下落,奈何兵荒马乱,道路阻绝,始终没有儿子消息。黄泰问卜,知道儿子尚在人间,一面安慰家人,一面派人继续探访。
关中初定,百业待兴,黄泰应诏,经常到朝堂商议国事,闲暇之余,便与典横围棋观易,若静已有八个月身孕,随着腹中胎儿日渐生长,注意力多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对黄羡的思念已不似初时那般强烈,若兰也已从丧夫之痛中解脱出来,每日里只与秀娘二人舞刀弄枪,研习武艺。苻健待黄泰甚厚,俸禄之外,多有赏赐,家里不乏吃穿用度,全家日子过得却也逍遥自在。
初登大宝,苻健雄心勃勃,每日思索治国方略,不辞辛劳。
一日,金銮殿上,苻健于龙座上不无严肃地望着群臣,说道:“诸爱卿,晋朝代魏,统一天下,短短四十余年,便国力衰败,被匈奴刘家所灭;而刘汉江山未稳又让位于石勒的赵国;石勒为帝之时,赵国何等强盛,四宇之内莫不宾服,唯晋国残喘于东南蛮荒之地,若不是长江天险庇佑,恐怕早为石勒吞并;谁料不到三十余年,赵国也难逃分崩离析之劫数,石勒儿孙无存,竟濒临灭族的悲惨境地,国家盛衰,冥冥中或有主宰,但短短数十年,江山频频易主,高居庙堂之上的天子大臣必有无可推卸之责,治国之策必有张弛失度之处?前车之覆,后车之鉴。请众爱卿畅所欲言,开朕茅塞。”
皇帝此言一出,众大臣一时鸦雀无声,各自思谋着其中道理。
少时,朝班中一人出列,声如洪钟,说道:“陛下,臣有一理,不知当讲不当讲。”众大臣一看,此人五旬上下,身高八尺左右,面皮黑紫,重眉环眼,颌下短髯蓬乱如草,正是略阳氐族首领樊世。
皇帝含笑应允,樊世说道:“胡汉本非一家,杂居相处,多有利益冲突,汉族重农耕,胡人多放牧,日久必生怨怼。国家强盛之时,胡汉相仇之心尚能隐忍不发,待国力衰弱,民族积怨必然爆发,进而导致群雄割据,国家分崩离析。臣以为,既然汉族很难与我等胡族相融,陛下不如及早铲除后患!”
樊世言毕归班而立,众臣开始议论纷纷。氐族大臣,多有附和之声。这可气坏了朝中少数汉臣。大家擦拳磨掌,都看着黄泰,知他深受苻健倚重,盼望他能够站出来,为汉人说话。
黄泰略一思索,已有主意,正待发言,只见朝班中又站出一人,此人中等人才,白面长须,细眉长眼,声音尖细,正是贾忠,他缓缓说道:“陛下,樊将军所言极是,像石虎养子冉闵,本是汉人,其父反叛国家,被石虎打败,饶其死罪,并收为义子,恩宠有加,谁料他不知图报,反而在皇帝死后,犯上作乱,杀尽石家子孙,“诛胡令”一下,尸横遍野,我氐人被杀者,成千上万。我朝立国之初,应及早确定胡汉分治之策,对于有异心者,宜早除之。”
听到此处,黄泰已按捺不住,他挺身出班,朗声说道:“陛下圣裁,胡汉分治,对国家百害而无一利。汉臣有功于赵国者多矣,冉闵屠胡另有原因,胡汉关系,事关国运百年,圣上不可不重视之。”
苻健见黄泰神情端肃,忙安慰道:“黄爱卿有话慢讲,不必着急,朕正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黄泰稳一稳心神,说道:“胡人以游牧为业,汉人乃耕种为本,中原沃野千里,不宜放牧,胡人入主中原,若要国力强盛,务必重农抑牧,驱逐汉人,谁来耕种,若无农耕,国库如何富足,国家怎能强盛?”
苻健连连点头,略一沉吟,遂又问道:“樊将军所言也有道理,胡汉本非同种,如何使之百年同处,而不互生异心,避免冉闵杀胡故事?”
黄泰道:“石虎施政,肆意而为,朝纲荒废,仁义不施,百姓涂炭,命如草芥。幼不尊长,儿不孝父,石宣残杀石韬,石虎诛杀石宣,皇室自乱,国家岂有不灭亡之理?石虎击败冉闵之父,杀其父而留其子,祸根已留,当石家衰落,冉闵势强之时,往日所积仇怨岂有不爆发之理。胡汉相互攻杀,与民族无关,石勒建基立业全赖张宾辅佐,张宾正是汉人,赵国分崩离析,全因朝纲不举,上下失序,民不能安居乐业,臣不能尽忠国家,正是摒弃圣人之训之故。秦皇武力统一天下,传不过二代而灭亡,汉高祖尊崇孔圣人之训,无为而治,而国力昌隆。陛下应该以仁治国,尊宠儒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则朝纲举,百业兴,民能安居乐业,臣能尽忠事君,天下何愁不垂拱而治!”
听完黄泰之言,苻健龙颜大悦,抚掌大笑道:“黄爱卿一席话,甚合朕意,我正欲以仁治国,还望先生多多教我!”遂令散朝,独邀黄泰后宫深谈。 乱世双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