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内。
“这么恶劣的病变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以这种情况下去,不进行骨髓移植的话,这孩子今年……”
说着,张医生深深叹了口气,而他的话更是勾起向雪梨父母的伤心,梁月舒捂着嘴埋在向岳怀里哽咽着,向岳轻轻拍着梁月舒的肩膀低声安慰着,但是,他眼中也是蓄满了泪水。
向雪梨是向家唯一的孩子,向岳和梁月舒也算是老年得子,所以把向雪梨视为掌上明珠,本来欢欢乐乐的一家三口,谁能想到,灾难会来的这么突然。
大概是觉得气氛压抑,苏颖也变得老实了许多,一直注视着病床上的孩子,苏颖深邃明亮的眸子里蕴含着别样的情绪,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忽然,梁月舒再次抓住了陈牧的手,满脸泪水,祈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孩子。”
说着话,梁月舒又要跪下,陈牧和张医生赶紧拉住了梁月舒。
大概是被噪杂的声音吵到了,向雪梨睁开了双眼,扭头扫了眼周围,她的脸上挂上了笑容:“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回家了?”
梁月舒被向雪梨的话勾出了心中的伤,没忍住,直接扭头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向岳走上前,坐在床边强笑道:“雪梨,放心吧,很快的,过几天你就长出头发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说着,向岳指了指陈牧:“这是张医生找到的医生,专门治掉头发,很快就能治好你了。”
陈牧在旁边愣了一下,不过也是明白过来,向岳和他妻子并没有告诉向雪梨患了什么病,还在瞒着这个孩子。
陈牧对着好奇打量他的向雪梨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
可惜,向雪梨没有理会他,将视线投到了苏颖身上,有些羡慕地道:“姐姐,你好美。”
苏颖脸上猛地一红,嘀咕了一句本姑娘不用你夸后将头扭到了一边。
等到陈牧他们从病房出来后,梁月舒还在抽泣着,向岳则在旁边安慰着她。
因为要等最后的匹配结果,所以陈牧陪着向岳夫妇俩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听着他们讲着雪梨的事。
苏颖大概是觉得在外呆着无聊,不知何时又溜进了病房里,站在床边和向雪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护士姐姐,你好美。”
听着向雪梨艳羡的话语,苏颖脸上竟然挂上了温柔的笑容,她坐在床边,轻声道:“我不是护士,但是,你以后肯定会比我还美。”
向雪梨笑眯眯的伸手摘掉了她的帽子,露出了稀疏的头发,然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以后要成光头了,怎么美?”
“刚才那个木头似的大哥哥是专门治……”
不等苏颖说完,向雪梨笑着打断了苏颖的话:“他就是和我骨髓匹配的人吗?”
苏颖愕然地看着向雪梨。
向雪梨微微侧着头,仿佛能透过病房的门看到外面走廊上坐着的父母。
“白血病嘛!我知道的,只是爸妈认为骗我或许能让我好受,能给我希望,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泪水沿着雪梨苍白的脸颊上滑落,但是雪梨的脸上却挂着微笑:“我能做的,只是配合着他们拙劣的谎言,一起欺骗着我自己罢了。”
“我爸妈他们真是傻瓜,以为三个人绝望不如一个人抱着希望,却不知道,谁都没希望的。”
看着苏颖惊讶地视线,雪梨再次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千万不要小看00后,我什么都知道的。”
“希望在的。”
苏颖笑着指了指门外:“放心,依我对那木头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像别人那样逃跑的。”
“万一最后不匹配呢?”
苏颖怔怔的看着雪梨,不再言语了,她看着雪梨疲倦似的闭上双眼后,沉默地开始拨弄手腕的铃铛。
……
3点12分,张医生拿着化验单去了一趟吸烟室,沉默着连吸了好几根烟,直到咳嗽的眼泪都被呛了出来,胃里一阵阵干呕他这才扶着墙壁颓然的走了出来。
在病房的走廊外一直忐忑不安等着的向岳夫妇看到张医生拿着一张纸出现在视线时,立马站起了身子。
离得老远,张医生就看见了向岳夫妇满怀期待而又惶恐的眼神,这一瞬间,他真的想逃跑,但是,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夫妻俩面前。
“张医生,结果怎么样?”
梁月舒脸上挂着僵硬的强笑,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音调颤抖的无比明显。
张医生低头看着梁月舒紧紧掐着丈夫胳膊的手,脸色铁青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出现了一点意外。”
梁月舒的表情僵住了,她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脸色苍白地瘫倒在了地上,双目茫然的看着前方。
向岳根本无暇去管妻子,他一把攥住了张医生的领口,哭着大吼道:“你说什么?”
张医生低下了头,低声道:“对不起,结果……不匹配!”
向岳犹如发疯的猛兽一般,双手攥住张医生的衣领,将张医生的身子直接顶在了墙上,愤怒的嘶吼道:“你特么不是说99的几率成功吗?”
张医生看着这个双眼猩红,绝望的男子,再次开口道歉:“对不起。”
“砰!”
向岳直接举拳砸在了张医生的脸颊上,然后看着倒地的张医生愣了一下,随即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向岳是在对张医生的无礼而道歉,还是因为无能,向无法拯救的女儿而道歉,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牧一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当张医生说出对不起之时,他全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难言的失望瞬间弥漫他的全身。
陈牧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向岳在绝望中的疯狂动作怔怔出神。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经他母亲抱着年幼的他对着病房的门嚎啕大哭的情景……
陈牧走到了向岳面前,不知如何安慰的他,也只能同张医生一样,说了句无力的对不起。
外面的噪杂顺着门缝传到了病房里,苏颖看着默默流泪的雪梨,心里蓦地变得无比难受。
虽然雪梨仍然闭着眼,但是苏颖知道,雪梨和她一样,清楚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这次,真的再也没有了一丝的希望……
“雪梨,不用紧张,你的病陈牧哥哥也看了,陈牧哥哥说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只不过呢,这段时间,你要暂时听我安排。”
雪梨笑眯眯地对着张医生点了点头:“嗯。”
张医生温和地笑道:“那过两天我再给你拍个片子。”
所谓的拍个片子,只不过是为了欺骗雪梨而给化疗起的别称罢了。
雪梨仍旧在笑着,听话的点了点头。
“那好,这几天好好休息。”
说着话,张医生笑着向外面走去。
“谢谢你。”
张医生止住了脚步,愕然地扭过头。
雪梨看着张医生红肿的嘴角,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张医生,谢谢你。”
张医生心里猛地一动,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真诚的感谢,触动了他心里最为柔软的地方。
张医生赶紧扭回了神,轻笑道:“谢什么啊,我又不是免费拍片,可是收钱的。”
苏颖看着落荒而逃般的张医生,然后看着逐渐收敛笑容的雪梨,不由叹了口气。
张医生或许不明白雪梨在为何道谢,但是苏颖明白,雪梨这是在替她父母向张医生道谢。
张医生出去后,雪梨的父母走进了病房,苏颖犹豫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陈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苏颖坐在了陈牧旁边,喊了声陈木头,但是陈牧没有回话。
病房的门没有关,苏颖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病房内的情景。
向岳坐在床边笑着对雪梨说着什么,雪梨听话地点着头,而梁月舒则是背对着雪梨,偷偷抹着眼泪。
苏颖看着雪梨和向岳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痴了。
曾经,她和她的亲人也如同雪梨与她父母一般,互相为着对方考虑。
但是最后却随着那抹黑暗的降临,亲情瞬间被斩断。
她经历的,是远比这个家庭更加无助的绝望,或许是有着类似家庭的缘故,苏颖对于雪梨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怜惜。##### 死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