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脑癌？”

　　医院里，在听完医生一连串的叙述后，慕知寒认真的询问。

　　医生点点头，“其实上回，这位小姐送到医院后做了一次全面检查，但事后我们通知她来取检查结果，她却只是把款项打过来，人一直没有到，我们实在没有她的具体地址，只好给她的邮箱里发了一封信，请她务必亲自来一趟，但她回复邮件说已经决定回国治疗，邮件是昨晚回复的。”

　　他查到邮件记录，认真的告诉慕知寒，语气十分担忧，“方小姐的情况来看，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要尽快选择引产后治疗，因为引产手术本身就有很大的危险，所以的确是越快越好。”

　　慕知寒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

　　他好像的确晚了，出现的时候，她居然已经是这个状况，那么那些事情告诉她还有什么意义？

　　“慕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劝说方小姐尽快参与治疗。”医生说，“有些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会为了孩子拒绝治疗，但以目前的医学能力来说，同时保住孩子和大人还是比较难的，而且即便保住孩子，大人也很难度过难关，所以如果能尽快引产，我们还有很大的把我治疗好方小姐的病！”

　　“也就是说，如果引产，她能活下来，几率多大？”慕知寒冷静的问。

　　“脑癌的治愈率不高，方小姐病已经拖延到这个地步，即便请最好的医生，用目前我所知道最好的技术，也只能保证百分之三十，但，这已经很高了，而生孩子的话，连百分之三都达不到！”

　　医生很担心方楠会跟他见过的不少心甘情愿付出的女人一样，最终选择要孩子，结果两败俱伤，所以忙加上了最后一句。

　　“知道了，这件事，请务必保密。”慕知寒点点头，起身离开。

　　医生自然会保密，尤其是慕家的事情，就是给他钱，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说出来。

　　慕知寒进了方楠的病房，她还在昏睡，经过抢救，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看着苍白虚弱的，楚楚可怜，却照旧很美。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透过她，仿佛看到那年北海道大雪中，从慕家走出来的那个女人。她蹲在他面前，轻声问，“为什么哭泣呢？找不到家了吗？”

　　他说，“我没有父母了。”

　　“那又怎样，你还活着，你还有自己，哭什么？哭给人看才是有用的，没人看，哭是没用的。”她掏出那方有梅花的手帕递给他，说，“擦干净吧，以后都不要再轻易落泪了，落泪，是没用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你不是。”

　　“我是有用的人？”他拉着她细白的手，仰头望着她纤细的侧影，以及她被雪白雪白的毛领子包围着的精致的脸，清冷的神情，还有那薄薄的唇片。

　　那唇挑起来，笑着说，“每个人都是有用的，你，应该能做更有用的人吧？”

　　“为什么？”他问。

　　“没有为什么啊，因为从此以后，你会有个姓氏，是慕……你就叫，知寒吧，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被我捡到，那一定很明白寒冷的感觉，也要一辈子记住，记住如果变成一个只会哭泣的没用的人，就只能像现在一样挨饿受冻了。”

　　那天他学会一句古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她告诉他，“我叫，慕梅。”

　　再后来的某一天，她突然从慕家消失了，他用尽手段都没找到她，还差点儿被害死。他是从慕家的血里爬出来的，那段路上，他有很多次都想哭，可他没有，他谨记哭是没用的，哭会把他变成一个没用的人，他爬起来了，成了慕家的主人，站在权利的巅峰，却听说，她已经死了，死的籍籍无名，死在一个同样籍籍无名的男人手里！

　　他恨，恨死了那群害她人，所以他杀了他们。

　　他同样恨那个男人，可是等到他去杀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据说是她的，他见了她，见她的时候她站在一个方家方寸正的黑白照片前，身后是一群方家人，她和她一样，不哭，不落泪，一双眸子冷冷清清的，就那么看着方寸正的照片，自始至终，旁人以为她不悲伤。

　　而他很清楚，她不会做个没用的人，所以不会落泪。

　　真是和慕梅完全一样的女孩子啊，即便他对她父母的身份都存怀疑，却绝对不会怀疑，现在静静躺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这个叫方楠的女人，就是慕梅的女儿，慕家真正的，最后一个亲生血脉。

　　可是，连她都要死了。

　　救她吗？

　　慕知寒不知道，这一路走过来，血见多了，他早就对什么血脉没了概念，至于什么慕家的宗族，那个令人恶心的家族，有什么好回去的？她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最后的日子，死或者生，都由她自己选择吧。

　　陪着她，就是他能给慕梅最后的礼物了。

　　可是他们真的好像，太像了，像到他看到她的时候，只能够失控。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或者是他之间太暖，方楠的眼皮竟然动了动，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慕知寒那张放大的脸。

　　虽然很快他就起身，温润而笑，“方小姐醒了啊。”

　　“刚刚醒来。”方楠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要不是头昏沉沉的，她绝对不会怀疑刚刚看到的那张靠近的脸，那双如秋水般深沉冰冷的眸子是慕知寒。

　　慕知寒低声笑了，“醒了就好，娜娜急坏了，给我打了电话，我用飞机把你送过来的……啊对了，护士给你换了衣服，娜娜那条裙子，我已经让人送回去给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给别的模特穿？”

　　“希望有，因为那条裙子太好看了。”方楠配合的说。

　　一边护士进来，看到她醒来，忙叫了医生过来会诊。之后医生判定，“目前方小姐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

　　“不过还要住院吧？随后的事情，让她自己安排吧。”慕知寒打断医生的话，医生愣了下，只当他不想病人知道自己的病情，点点头道，“是，所以方小姐，请暂时好好在医院里休息。”

　　“谢谢。”方楠忙道。

　　医生离开后，慕知寒就打开电视，找到正在直播大展走秀的电台，坐在沙发上，似是准备陪着方楠看走秀的意思。

　　方楠不解，不过劳烦他亲自送自己到医院，她总不能赶人走，而且她也实在关注大展上肖娜的情况，所以沉默的喝着水，看着电视。

　　不多时，肖娜的模特开始走秀。

　　场下的反应极好，极为评委更是眼睛都发亮，等到走秀结束，其中有两位知名度极高的评委居然起身给她鼓掌，然而自始至终，那套水墨山水衣裙都没有出现在走秀舞台上。好在最后，肖娜携手模特，最终出现。

　　“大家好，我是肖白。”

　　台下一阵惊呼。

　　之前肖娜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从没有人见过她，谁也无法想象，肖白居然是个才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小姑娘。

　　但很快掌声雷动，她的才华也的确配的上这掌声。但方楠能看得出来，肖娜没有那么满足，她的平静，和她在她面前的跳脱，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肖娜，走的越高越远，越冷静的肖娜。

　　“今天，我带来了我几个系列的服装。”她放开之前方楠帮她做的PPT，展示出设计手稿，照相机闪烁，将她的脸都模糊了。

　　那边，慕知寒突然低声笑起来，“多亏了方小姐，否则娜娜的手稿只怕这辈子都不好见人了。”

　　方楠愣住了，慕知寒还真是爱开玩笑，对他这个十分宠溺的妹妹，也还真的是够不客气的。不过，她还是给面子的笑了笑，“我只是帮个小忙。”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慕知寒的目光深深在她身上落下，一瞬间，她居然莫名有点儿心虚？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为什么。

　　在大家欣赏过PPT后，肖娜陡然切换出山水连衣裙的设计稿和成衣配饰图，台下一片惊艳，有评委忍不住发问。

　　“肖白，为什么没有见到这件连衣裙？难道是准备最后展示给我们？”

　　肖娜摇摇头，“它是给我的知音定制的，我仰慕她良久，几天前才终于见到她，我们一见知心，我设计了这套裙子给她，本想她今天穿上，做为我走秀的模特。可是……”她顿住似乎忍了好久，才没有说出宁望的名字，但目光却冷冷的落在台下宁望的身上。

　　“可是，她为了一个人，宁愿永远隐姓埋名，也不愿意走上舞台，半个小时前，她因为那个人晕倒，已经前往医院，我原本准备永远不让这件衣服登场，可是为了她，我一定要让衣服亮相，我要告诉全世界，我的知音，是唯一配得上这件山水连衣裙的女子，他日，若你们见到有女孩子穿着它出现在任何地方，请不要怀疑，她是我的知音，是我此生，唯一信任，唯一喜欢，唯一愿意永不离弃的，最好的，姐姐！”

　　说完，她深深鞠躬，“感谢。”之后，她潇洒带着模特们走下舞台，而伴随着肖娜的，是震天的掌声。 小幸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