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她耳边呼啸着,紫箩的心又酸又麻又痛,就这样走了呢,再不回来了,再不见他了呢!
可是哀伤还未完,骆驼又往回奔了,这是它第六次往回跑!
紫箩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每次到了小镇的城门外时,都会有似有似无的哨声……她镇定下来,侧耳细听,确定是哨声,骆驼听到这哨声,就会往回跑!
她一咬牙,该死的,谁在和她过不去?
骆驼这一回很懂她的心意,驮着她直奔向哨声响起的地方,秦靠近她们住的小院,这哨声就秦清脆明快!
她跳下了骆驼,大步闯了进去,只见柜台上正放着一枚竹哨。她怒从心中走,径直冲过去,一巴掌狠狠拍在柜台上,冲着正在盘点今日赚多少钱的店老板河东狮吼。
“喂,你搞什么鬼,信不信姑奶奶一剑杀了你?”
店老板一个哆嗦,仰头看着她,见她一脸凶意,还一手扶着剑柄,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另一手抓出一把碎银子来,嗫嚅着说:
“女侠,今日小店生意清淡,只有这么多,您拿着吧,孝敬您了……”
“喂,谁要你的银子?我问你,为什么总吹这破哨子?”
她抓起了哨子,伸到他的眼前乱晃。
“我、我没吹……”店老板吓得哆嗦得更厉害了。
“还不是你!”
她抓起哨子,放在嘴里用力一吹,那哨子就咧开了,从哨子另一端蓦地钻出了一朵俏生生的绿芽儿,在她眼前轻晃。
“什么怪物!”她揪着绿芽一个用力,绿芽就在她手指间碎了,破了,渗出绿汁来。
“啊,你惨了!毒、毒……毒药!”店老板退了几步,指着她说。
“这是什么鬼东西?”她在手指上使劲碾着,看着那绿汁迅速渗进她的指尖,消失不见。
“你敢害我!”紫箩猛地拔出了长剑,一剑刺向了店老板。
他一声哀嚎,钻进了柜子底下。
正当紫箩要跃过去,一剑宰了他的时候,闻人暖的声音幽幽的从她身后传来。
“寻影膏,今后只要你去的地方,我就会找到你的痕迹。”
“你找我干什么?”紫箩鼻子一酸,扭头问他。
“你跟着秦明雪不学好,学些搞失踪的把戏,我还不得防范点,我生意很忙,没功夫理这些。”
闻人暖扫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往后院走。
“你……你管我……你反正又不喜欢我。”紫箩一扭腰,声音颤抖。
闻人暖转过头来,慢悠悠地说:
“我喜欢过十一娘,她死了,我喜欢过明雪,她是别人的,我若喜欢别人,那人要是再离开了……紫箩,就这样不好吗?我不可能像陆无渊一样,你也不要和秦明雪去比,那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可是……可是……你都不和我一个房间……”
紫箩脸涨得通红,可还是说了出来。
“那今晚就一个房间吧。”
他眉眼慢慢弯起,向她伸出了手。
紫箩的脸更红了,提着她的宝剑,不知所措。
“你看,你总是这样,装出来的胆量。”
闻人暖摇摇头,手慢慢缩回去。
“不是……”
紫箩连忙扑过来,趁他的手指弯起之时,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你也算老实,为我煲了一年的汤,秦明雪给你那么多药,你也没下过。”
闻人暖看着她,声音温柔,带了几分笑意。
“我不敢……怕你生气……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我知道我不如明雪,她聪明,可爱,漂亮……你们都喜欢她……”
紫箩嗫嚅着,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迷恋。
“嗯,这个倒对,可你也真奇怪,你为什么不嫉妒她,不去暗算她,不去杀了她……”
闻人暖长眉轻抖了一下,问她。
“我……为什么要嫉妒她,要暗算她?她这么好……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说这样奇怪的话?”轮到紫箩奇怪了,她不解地看着闻人暖,一脸讶色。
闻人暖又摇了摇头,抬起长指,在她的眉心戳了一下。
“红纱国盛产的,不是奇珍异宝,而是蠢女子,你最蠢!”
“什么啊!”
紫箩的心都要碎了,她委屈地看着他,眼眶又有泪水要涌出来。
“不许哭!”
闻人暖板起了脸,低斥一声。
“偏要哭!”
紫箩回了一句嘴,可是却用手去掩住了眼睛,要堵住疯涌出来的眼泪。
“你还真是听话老实。”
他的声音陡然近了,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在吻自己吗?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松开了掩着眼睛的手,可是——
是他用一手托着一只小沙漠狐,是沙漠狐在用舌尖舔她!
“闻人暖,我恨死你了。”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哆哆嗦嗦地推他,转身往房间里跑去。
“奇怪,我好容易捉到这只百年沙漠狐,给你当宠物,你不喜欢?它很会采花……”
“我才不要。”她更生气了,要一只采花狐狸干什么?
“奇怪,秦明雪找我要,我都没给她,你不要就算了,我给她去。”
闻人暖拧拧眉,冲着她的背影说。
“拿去拿去,我不稀罕,我要回红纱国。”
“罢了,我烤了吃掉吧,你回那蠢物横生的地方,也合你的脾性,最好再被捉去当绢女!”
“你好残忍!”
她的哭声更大了。
闻人暖走到窗边,从窗子往里面看,她扑在床上,双手在床上乱抓乱锤,不由得扑哧地就笑出了声,推门进去,伸手在她的背上推了推。
“好了,别哭了,我用它给你做个围脖吧,你看它的尾巴,可是七彩的,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真的?”紫箩扭过头来看他,哽咽着问。
“嗯,真的……不过,今天的汤有点儿酸,你放多了醋。”
闻人暖还真有本事,一下东一下西的胡扯,就是不和她谈感情,紫箩老实成这样,果然坐起来,抹了一把眼泪,从他怀里接过了小狐狸,小声说:
“我给你重新做,你也别拿它做围脖了,多可怜。”
闻人暖低头看着她,内里百感交集。
初见时,她高傲得令人讨厌,再见时,她为妹妹固执得让人同情,相处久了,撕开身上那光鲜的皮囊,她的老实就让人感叹,认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都不知道回头。
他狂奔下船的这几天,一直在想,是留下她吗?还是让她走?他到底有没有动心,他追下船,是因为冲动,还是因为心动?
可是,他又想,若她走了——
再没人为他洗干净他的衣裳,每一件都整齐如新。
再没人为他沏上一杯香茗,醒来就会递到手边。
再没人为他煲上一盅汤,放在他的桌上。
他都不知道,这是妻,还是佣人?可是,少了她亲手做出的味美,日子似乎就少了点什么。天里嘲讽的对象没了,也就少了一些快乐……
日子久了,感情就在心里滋生了,居然是离不开了。
他伸出手,和她一起轻抚小沙漠狐的背,慢条斯理地说:
“求子观音那里,你要不要去拜拜?也给我一举得男?”
“嗯?不是说是假的吗?”
紫箩不解地抬头看他,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一阵狂喜在心里疯涌。
“闻人暖……你说真的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丢开小狐狸,拉住了他的手掌,小狐狸落了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哎,百年难遇的七彩尾,采花的能手呢。”
闻人暖连连摇头。
“我还不如一个狐狸。”紫箩一咬朱唇,沮丧地问他。
“嗯,让我看看,你没有七彩尾。”
“听你的话嘛……你要儿子嘛……”
紫箩涨红着脸,看着他渐亮的双瞳。
“警告你,少和秦明雪学坏的。再不走开,挖了你们的眼睛。”
他终于把她剥光了,红衫像红云一样,被他高高抛起,飞上顶梁,正挡住了那片漏瓦……
屋顶的两个人失望地对望一眼,蹑手蹑脚地走开。
“什么呀?”
紫箩抱着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
他一挥袖,让蚊帐落下来,嘀咕道:
“这里这么热,紫箩,不如我们回家之后再行夫妻之事,天晚了,睡吧。”
“啊?”紫箩愕然。
“就这样决定了,睡吧。”
他躺下去,双手叠在胸前,果然呼呼大睡去了。
紫箩想,她这是没魅力呢,还是没魅力呢,还是真的没魅力呢?
“真的很热,不然去院子里?那里有小井,我们泡进去。”他又说。
“睡吧。”紫箩一个哆嗦,慌忙闭上眼睛。
“所以,我们又不是那两个,脸皮城墙一样的。”
“闻人暖,有你的,你有种出来。”
房顶上响起秦明雪的怒骂声。
“你们两个都打不过我。”
闻人暖幽幽地说了一句,浓密的睫轻颤了几下。
屋顶彻底安静了。
秦明雪和陆无渊黑着脸,落到了院子里,想偷看来着,结果被闻人暖骂得满头包。
“走着瞧。”
她咬牙切齿,左右瞄瞄,往紫箩装着食材的包袱里洒了把剧猛的药,这才拍了拍手,和陆无渊一起晃出了后院。
秦明雪挨了骂,还有不讨回来的?
她可不是紫箩呢!
繁星闪耀,明月皎皎。
大漠里隐隐传来了兵刃相接的声响,掌柜的说,每晚都如此。
小街边的屋檐下,灾民们席地而躺,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那听话的骆驼正趴在小店门口,脑袋高高扬起,看着她们夫妻二人渐行渐远。
尘世间太多悲欢离合,那些远去的人,在天堂的人已经地无法再体会。
秦明雪觉得很幸福,她想,身边的人应该都很幸福吧?
一只七彩尾的小狐从面前溜过,她眼前一亮,陆无渊立刻飞身追去,为她捉来那求之不得的小狐。
“相公,你真好。”
她捧着小狐,偎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闻人暖不给她,自然有人捉给她…… 残酷暴君别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