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国身高八尺,按照他的年龄,可能未来两三年还要再长高一些,连人带甲胄三百来斤,仅一匹战马是不够使用的,原本他并未想着一个人占了三匹战马,还想着能在石日归面前隐藏时间越久越好,也没想到北宫门前一幕会深深刺激到了自己。
石日归军旅几十年,很清楚他这种武将究竟需要几匹战马,于是身边就多了两匹战马。
一人在前,两匹宝马一左一右跟随,根据上庸老头所说,人马合一,就要与战马时刻在一起培养感情,他也同意了老头的说法,可大黑也太捣乱了。
“这么想做老大是吧?”
“行,让你做老大!”
大黑一再骚扰胯下枣红战马,他也有些恼了,脑子里正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呢,大黑还在一旁跳腾,时不时龇牙咧嘴吓唬胯下战马。
他甚至没有下马,在走动间一个跃纵直接骑在大黑身上。
“等过些日,老子也给你整套盔甲披上,天天骑着你,看你还他娘地会折腾不,累不死你!”
“哼!”
陈启国冷哼不满,大黑好像很是得意,冲着小红、卷毛喷了两个响鼻,却也不在龇牙咧嘴。
“大哥!”
“大哥,这里!”
正继续眯眼摇摇晃晃的陈启国,一听熟悉叫喊,大手不由一提马缰,左右四下里一阵张望,抬头看向开着窗口向他招手的杨嗣宗,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剑奴和二十个亲随。
“不许招惹是非。”
翻身下马,抬头看向“悦来”两字,看着已经有了些起皮掉漆的匾额、门房,微微摇头。
或许是天太冷了,也或许长安城已经没了油水,悦来酒楼并无小二在外招待,掀开破旧遮帘,入眼是空无一人的大厅,就在他掀帘的那一刻,春花秋月已经站在他身前,微微躬身抱拳。
“石将军,请。”
脚步未动,陈启国反而伸手摸向春花脸颊,春花也并未向一般少女羞涩闪躲。
轻捏温润柔软下巴,左右看了一下,收回手掌,笑道:“杨小弟一向宠爱两位姑娘,自是舍不得打了春花,要不要俺替姑娘出出气?”
春花低头说道:“是春花不懂规矩,受些惩罚也是应该的,我家公子在此等了将军好几日,将军请!”
“等了好几日?”
陈启国一愣,又微笑摇了摇头,自顾自抬腿登楼,春花秋月刚要跟在后面,剑奴突然横叉进入,两女微顿,跟在按剑黑衣剑奴身后。
悦来酒楼好像没有掌柜、小二,从进入到登楼,一直到他推开二楼最好雅间,也没有看到掌柜、小二。
杨嗣宗一个人坐在窗前,面前仅一碟煮熟切片的牛肉,炭火温着的酒水好像很好,房门打开,一股酒香直入口鼻。
“好酒!”
他也不客气,盘膝坐在对面,随手捏了块肉片塞入口中。
“杨小弟,你……”
“嗯?”
正待开口说出“冒险”字眼,脑中竟然像是看到了隔壁还有三人,两人对坐,一人正在偷看、偷听。头颅微转,目光盯在一侧房壁木板裂缝,嘴巴大大咧开,竟然笑了。
“呵呵……”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若藏首露尾就不好了,也不礼貌。”
杨嗣宗猛然起身。
“大哥……”
陈启国微微摇头,起身来到房板一步前,看着一道裂缝,笑道:“俺狗娃性子直,不喜欢让人背后盯着,就算要盯着,俺也喜欢让人看着的正面身前。”
……
“有些意思的娃娃。”
低沉声音传入耳中,尽管依然铿锵有力,但还是让人感觉已经是衰老的雄狮。
“不会是襄城公当前吧?”
……
“老夫听闻,四日前,你曾邀请杨家五郎梅花坞饮酒,弄的这么隐秘,不会是想要老夫的命吧?”
杨嗣宗面色一阵惨白,身体颤抖几乎瘫软在地,陈启国依然面对着房板细缝,咧嘴一笑。
“若小子想杀国公,今日仅凭狗娃一人,杀国公……可矣!”
“大胆……”
“轰!”
话语刚落,眼前门板处一声戾吼,同时,陈启国大跨一步,闪电一拳重击在房板上,爆炸性力量炸开,剑奴大惊正要拔剑上前,人却呆呆看着大手按住的早已昏厥的脑袋。
大手张开,沉重砸在地上的沉闷让人心脏猛然一跳,甩了甩手上血污,透过人头大小的孔洞,正好看到两个一脸呆滞的老人。
“呵呵……”
“直面相视果然让人舒服了许多。”
大手伸出,两手发力。
“砰砰……”
三下两下,几如人形蛮兽将隔开的门板拆成了房门,对面两个老人全都站了起来,或许是“蛮兽”的动静大了些,在他走到两人面前时,房门被人暴力撞开,几十个持刀大汉出现在房门外。
没有回头,只是将头颅微微侧动,他竟有些疑惑,没有回头,脑子里竟然可以清晰看到身后几十个持刀大汉。
狠狠甩了几下脑袋,回头看了眼身后,又毫不在意来到襄城公石涉归身前,无视一旁气势……根本谈不上什么气势之人,向石涉归微微按胸低头行礼。
“国公。”
石涉归神色阴沉散去,脸上露出稍许笑意,摆了摆手,门外几十人犹豫相视……
“混账东西!”
“退下!”
石涉归大怒,几十汉子无奈,只能退出房门。
“让狗娃贤侄笑话了啊!”石涉归缓缓盘膝坐下。
陈启国知道眼前老人知晓自己根底,一手提着酒壶主动给石涉归倒着酒水,又给一旁面色惨白之人倒了杯压惊酒。
“呵呵……小子哪有资格笑话忠心护主勇士,不过呢,国公可没阿爷沉住了气。”
“哦~这又从何说起?”石涉归一口饮尽酒水。
陈启国向一旁老人微微示意,一口饮下,捏了一片肉块塞入口中,轻笑道:“四日前,俺就想邀请杨小弟一叙,阿爷是知道的,直到邀期过了,今早阿爷才通知俺令选日期,与阿爷相比,国公是不是性子急了些?”
石涉归连连吸气,压下心中恼火,突然一笑。
“你小子欲要图谋老子,上庸幺儿自然比老子沉稳许多。”
陈启国刚要开口,却见一旁老人身体不住颤抖,不由笑道:“这位大人不会是别驾大人吧?”
杨侯忙抱拳欲要开口,石涉归一声冷笑。
“是不是又要换了门庭,或是换个狗头?”
“呵呵……”
就在杨侯要伏地哀求时,陈启国突然笑了,又是一阵摇头轻叹。
“俺狗娃就是乞活军一为了口吃的乞儿,三四年前认识了杨小弟,几年来也算杨家多有照顾俺的生意,人之常情,见面叙叙旧也不算过了,至于为何……国公应知晓缘由才是。”
“当然了,也正如国公所想,俺的确是想通过杨小弟了解一二襄城国公之事。”
看着石涉归眉毛陡然竖起,陈启国又是一笑,自顾自为自己倒着酒水,不屑道:“原本俺还想说服阿爷,今后依然以国公为长,毕竟……阿爷的身体不行了。”
“可今日亲见国公气度,俺很是怀疑,怀疑国公有能力成为……关中王的资格吗?”
“哗啦——”
杨侯身体一抖摔倒在地,一脸惊骇看着陈启国。
“阿爷年纪大了,大兄、二兄在邺城,说句好听的是前程远大、尊崇无限,难听些……只不过是大王手里的质子罢了,阿爷一死,北宫卫要么被石大王收入囊中,要么被国公吞入肚中。”
“没了北宫卫,上庸公府自然也就不再存在,可到了那时,国公真的就是关中王?到了那时……襄城公府上下,只会一地死尸,唇没了,牙齿又岂能不冷?”
……
一阵沉默,石涉归冷笑一声。
“唇亡齿寒?本国公与上庸幺儿四十年相守相望,又岂是你一小儿懂的?”
陈启国脑中高速旋转,微微点头,说道:“今早俺也是与阿爷说了这番话语,阿爷与国公一般,不愿多言一二,临出来时,阿娘方与俺说了几句邺城诸王子之间纷争,俺也大致明白了国公如何自立为王。”
“可是,国公,太子真的能相助您老成为关中王?或是使用些其他手段,真的能成为关中王?”
陈启国逼问,石涉归脸色大变,目光游离不定。
“今早阿爷问起,俺就与阿爷说了,石大王绝不可能允许邺城北、西、南三方同时为敌,更何况关中如此逼近河南之地。”
“当然,从今早阿娘话语中,国公显然是想押注石宣太子身上,面对诸多兄弟紧紧逼迫,或许太子更愿意有国公这么一个强大外援相助。”
“可是国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父衰子壮,若您有个极其强壮的儿子,时时刻刻盯着您的位子,时时准备继承您的位子,甚至挥刀相向,您的后背发凉吗?若是您,会直接砍了儿子,还是先砍了儿子的羽翼、走犬?”
石涉归脸色狂变,眉头竖起,瞳孔深处却是无尽慌乱、惊恐,他太了解石虎!
陈启国看着神色大变的石涉归,摇头叹气道:“原本俺就是想通过杨小弟,向国公传一句话语,在关中,上庸公府依然遵守襄城公府为尊,表面上做做样子,打打闹闹给外人看着是个意思也就是了,私下里还是兄弟之谊,也省的石大王不放心关中。”
“可今日,国公的作为确实让俺很失望……”
陈启国一阵失望叹气,扶膝就要站起身离去……
“慢着!” 乞活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