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脚卒转脸间,见疤脸卒还傻了巴几地手掐着那只小黑乌鸡儿,便冲他低低叫道:“三哥,你还愣着作甚,快放开鸡儿去,它现在可不是什么美味了,倒成祸害了,没听大哥给你讲的鸡儿颠覆唐朝的事么,你也想让它给撂倒了不成!”
疤脸卒如梦方醒,慌慌撒手,那“黑子”倏然得脱,一阵凉风入喉,立马倒顺了气活泛了过来,掉头冲疤脸卒手背上就是一口,随即哧溜溜一道尘颠回自己群里,来到主人翠花跟前。
疤脸卒作梦也想不到,被自个掐了老半天已半死不拉活的小乌鸡儿还有这么大的脾劲,猝不及防里被咄鹐下一小块肉去,不由“哎呀——”一声惨叫尖厉。好不容易溜出了军队,从此不用再打仗而落得伤了,心情自然爽乐之极;可是当下却不料被一只小乌鸡儿就这般给轻易伤了,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脸上又不由漾起伤凄色来!
村民们眼落得真真,遂呵呵大笑起来,己方麾下一只小黑鸡兵就能伤了恶卒,看来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真是今朝树仙来作主,农奴翻身把歌唱!翠花半蹲下身子来,爱怜地抚挲着跑回寻主的“黑子”,莞尔道:“黑子好样的,有仇不报枉为鸡!”
“黑子”点头咯咯一笑,显是开心之极。
“大哥,还真反了他们了,咱就这样忍了么!”疤脸卒左手心捂着右手背,眼落得一股鲜血渗出,不由气急败坏地对胖头卒道。
还没等胖头卒言语,叫嚣完的疤脸卒转头间忽眼会得一幕,便立即紧闭了自己的三瓣如花嘴。
但见一会儿“人妖”一会儿又“树仙”的那个年青人右手倏出,成龙爪之形,对准二哥掉落地上的腰刀似是发功的样子,蓦地里奇迹发生了,只是眨眼功夫,地上横躺的腰刀竟然倏地颤动起来,越颤动越厉害,忽而蹦了起来,飞掠而起直直送把入其手中。
腰刀在手,树仙睥睨着脚下被跪着的瘦脚卒道:“你这兵痞戾性未除,口口声声要人脑袋,可是你知道被人要了脑袋的滋味么,我看还是让你体验一下先的为好!”
说着,挽起一片刀花冲瘦脚卒砍去,疤脸卒惊叫道:“不好,三哥吃饭的家伙要没!”
瘦腿卒挑眼见得刀光飞下,想要躲避开来,可是自己的身子怎么也不听使唤,全身僵硬如铁板一块,刚才自己一脚飞踢,将将要踢上其胸时,忽然见他只是一抬手间,紧随着自己的膝盖处便突觉一麻,然后就不听使唤,直直坠落下来,跪在他的面前,动弹不得丝毫。
眼见刀光就要飞落在自己脑袋上,瘦腿卒一双鸡眼里就要冒出火来,性命当前,什么本性难改的火爆脾气倏如泥牛入海,连连叫道:“仙人饶我,二……子再也不敢了,以后肯定好好做人……”
但为时已晚,如虹刀光依然飞掠而下,瘦腿卒只觉脑袋片片凉凉,眼前不由阵阵黑黑,哀叫道:“命儿休矣……”
乱蓬蓬如杂草的头发纷纷飞飞过后,大伙眼会得树仙收回腰刀,目光凝在雪白的刀身之上,轻轻叹息道:“一把刀儿,要了多少人的脑袋;乱世之中,兵戈四起,烽火百里,尸骨遍野;想我李唐天下,盛时花满长安街,今日落得凋零如斯,真让人无语心碎……可惜了天下的百姓苦,何时才能落个安宁?这作孽的刀儿,是作孽的帮凶,又留着它作甚!”
说话间,一手握着刀把,一手捏住了刀尖,在场所有人见得,那柄沉甸厚实的雪亮腰刀,蓦然迸裂,碎碎落落了一地。
疤脸卒这回可看得真真,喃喃低叫道:“我的娘呀,这是什么功夫哪,见都没见过,吓死个人哪……”
他越想越是心惊,忽觉裤裆里湿漉漉一片,什么拔冲呀、上手呀,早抛之鸡鸣国去了。回头再看看大哥与小弟弟,皆面如土色。此时的他们个个都心知肚明,碰上这样的高手,真是大难临到喔喔四鸡头上了,就是插上鸡翅也飞不了了。
胖头卒一张大白馍馍脸肉抽了数下,对疤脸与矮脚低低道:“弟弟们,今日真是活该咱们倒霉,碰上一个……仙级硬碴,也真想不到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年青后生功夫也是……水灵灵滴,大家见鸡行事,千万不要鸡动!”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打颤,将“见机行事”说成了“见鸡行事”,又将“激动”说成了“鸡动”,倒是挺符合他们当下“喔喔四鸡”的身份了。
疤脸与矮脚喏喏称是,唯恐懈怠。
但见胖头卒眨眨他那一双大水泡儿鱼眼睛,忽而灿笑上脸,如一朵吸尽阳光的向日葵般;双手摊展开来,欢快无比地颠走了上去,笑盈盈地冲树仙道:“树仙小兄弟,哥哥我看你好像在哪里见过似滴,怎么这么眼熟心近呢,真乃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他说话间,偷眼瞅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弟,心里又不禁一凉,但见他已然光溜溜的脑袋如和尚般,那一头飘逸蓬乱的黄毛,原来被树仙刀掠之下已然剃光,能在刀起落下这眨眼的功夫里便将他歪瓜裂枣的脑袋变得如厮,且不伤丝毫头皮,这又是多么高超的功夫!饶是胖头见多识广,却也没有见过这般厉害邪乎的,不禁怵然心惊,说话间声音不由发颤起来。
树仙抬眼看了看他,那明亮如星的眼睛直直穿透了他的心思,胖头心里又是一颤,生怕他一不高兴出手收拾自己,赶紧又是堆笑上脸,却有着五分的热情、四分的难堪,倒也透着一分的纯洁。
树仙忽嫣然一笑,对胖头道:“你是这恶卒的大哥吧!你这二弟胡作非为,又抓鸡又辱人的,你不但一点不管,还纵容这厮飞扬跋扈,冷嘲热讽里非激起他的火来。你说,该怎么办才好?不给乡亲们一个交代,恐怕说不过去吧!”
胖头卒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狼狈不堪,本来想着将二弟捞出,却不料将自个也捎了进去,饶是平素里巧舌如簧,此时却一字莫能发,真是囧尬之极!
忽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飞来:“打丫介邪不够揍的龟孙们!”
乡亲们哄场大笑,还夹杂着“咯咯咯”的鸡乐声,正是“黑子”、“丫头”及“小雪”这几只鸡儿,它们复逃大劫,又一次避免了被杀、炖或烤的下场,且见凶手或伏地待诛、或被审难堪,鸡心里当然愉悦了。
胖头卒见那发声之人,却正是那个黄牙横在嘴外面的村姑怀抱着的小屁孩指着老二叫嚣,真是童言无忌也害人呀,不由暗暗叫苦,原来春花眼会得树仙一出头便出彩,也就无所顾及了,不再捂着盼盼所谓得“嘴巴烂”的小嘴巴了。 矢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