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陆轻暖就一直沉默不语,暮古知道,她这是在自己消化早上的事情。也知道,她不想让夜璃祉看到她的狼狈,所以接电话的时候撒了谎。
可是夜璃祉知道那对母子,比她知道得还要早。
暮古没想到那家人回来就找陆轻暖,不然也不会一直瞒着,让她当场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可说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早上,陆轻暖出院了。再过两天,就是除夕。
暮古开车进枫山,刚下车,就有人来报说孟絮那女人过来了。
暮古黑沉的眸子顿时积了墨似的深不见底。
旁边的陆轻暖已经听到了,面色冰冷苍白“她来做什么?”
“说是找小姐您的。”
陆轻暖唇瓣一抿“带我过去。”
*
孟絮原本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见陆轻暖脸色苍白地走进来,皱眉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轻暖被小荷带到沙发上坐下,垂着眼,态度冷淡。
“没什么?”孟絮放下茶杯“吴妈说你住院了。”
“现在出来了,你找我什么事?”陆轻暖神情恹恹,她现在很无力,也很不耐,为什么当初抛弃她的这些人现在三天两头跑来找她?
这么几次交涉下来,孟絮对陆轻暖的冷淡也习惯了,没多气“过两天除夕,你来和我过吧,顺便带你见个人。”
闻言,陆轻暖突然笑了,笑得意味不明“那位莱斯·爱德华先生?”
孟絮一愣,“你知道他?”
“不仅知道,前阵子还见过。”陆轻暖也捧过一杯红糖姜茶,热气雾湿了一双杏眼。
“莱斯主动找的你?”孟絮眯起眼。
“嗯。”陆轻暖点头。“所以没必要再见了,你回去吧。”
“陆轻暖,我是你母亲!”孟絮还是忍不了她这副冷淡的样子了,直接站起来吼道。
“铛!”茶杯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轻暖站起身,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孟女士,当初是你自己不管不顾丢下我走人的,这句话你现在才说有意思么?”
“你!”孟絮深吸一口气“当初是我没顾好你,我也有我的难处,我现在回来了,以前的事你就不能不再计较?”
“我计较?”陆轻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你走了之后我有烦过你吗?你出国的时候我有缠着你不让你走吗?你在外创业谈恋爱我有打扰你追求自由吗?我都听话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说我计较?”
“你!”听她这么说,孟絮突然发觉自己有些没理,可她拉不下面子,只能硬着语气“那你现在拒绝我,不是计较是什么?”
“我能给你什么好处?”陆轻暖平静地问,心里早就不对他们抱任何和希望。
“你说什么?”孟絮诧异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认为我的?”
“不然你要我怎么想?嗯?”陆轻暖坐回去“当初二十年,你都没关心过我一句,现在突然跑来找我,我还能想什么?”
听她又提当年,孟絮自知理亏,那些年她忽视她是不争的事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她看着陆轻暖“我回来就是想补偿我当年对你的忽略,你也别跟我闹了。”
“对不起,我不信。”陆轻暖面上毫无波澜。
孟絮这下子是彻底火了,一个长辈这么低声下气跟孩子说话,她居然一点都不领情“陆轻暖,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难处?非要巴着以前的事计较么?”
“你让我理解你的难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陆轻暖的情绪也一下子激动起来“我被你们关在枫山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我自杀未遂你们才肯把我放出去!你们还把我忽视了整整二十一年!你们生的我,我却连户口本上的一页纸都不配,你让我怎么理解你?当初你们说离婚就离婚,又有谁问过我一句?都是直接提着行李就走,又有谁关心过我以后怎么办?”
孟絮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口不择言“我们当初不是给了你钱?”
陆轻暖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从这句话里缓过来。
孟絮也自知失言“轻暖,我……”
“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是她高估了自己,陆轻暖以为昨天之后,她就不会再崩溃了,可听完那句话,再加上昨天在陆擎那里受的打击,她现在满心都是恨意!
“一个个的组了新家庭,一个个的跑来怜悯我,给我施舍,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嗯?你说,我是不是当初就不该被生出来?我是不是早就该去死!”陆轻暖吼出这些话,身体气得直颤,脸上全是苍白。
末了,她红着眼眶,话语里全是悲凉“说实话,我恨极了你们……”
孟絮心惊地看着她,她完全没想到,陆轻暖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她会压抑着这么多情绪……
*
孟絮魂不守舍的离开枫山,陆轻暖也再次病倒了。
因为例假,免疫力下降,这次直接发起高烧。
枫山又是一阵忙乱……
“暮古,我好像……把心里的气发泄出来了。”陆轻暖靠在床头苦笑,再不发泄出来,她会疯掉的。
“嗯。”这种事他插手不了。
“他们组成新家庭的时候,谁也没顾过我的感受,即便她是真心,我也不想相信她。”陆轻暖声音又低又弱,很是憔悴。
“那就别信了”暮古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等我好了,我想去找夜璃祉,顺便去拜访他的家人。”睡前,陆轻暖说了这么一句。
“好,睡吧,我帮你准备礼物。”
“谢谢……”陆轻暖说这句的时候,几乎没声儿了,她睡着了。
“睡吧。”暮古再次道,看着她形容憔悴的样子,神色晦暗不明。
看了一眼手表,下楼开车出了枫山。
新开的一家酒吧里,暮古一身黑衣坐在角落,跟身边的人交代着什么。
突然,不远处爆出一阵动静,听着像是在打架。
暮古丝毫不感兴趣,继续沉声交代。
等那个人走了,他才端起酒杯,神态懒散地看向声源处,刚定睛就瞧见人类群里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孤身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粉色玩具娃娃,纤瘦的身子充满力量,骨头很硬,愣是把身边围着的几个大汉给打趴下了。
等那个少年转过身,暮古才看清他的脸,面容精致漂亮,一双桃花眼被额前几缕棕栗色碎发微微遮住,里面全是冷戾和烦躁。
少年冷着一张脸,脚踩在其中一个大汉的胸口,语气桀骜又不驯“说,小爷伺候得你舒不舒渡?”
大汉不开口。
少年脚上狠狠加力。
“舒服!舒服!爷,我们知道错了,您饶了我们吧!”大汉撑不住,求饶起来。
“滚!”少年绷着脸,踹了他一脚。
那几个大汉麻溜儿地滚了。
少年用胳膊夹着娃娃,寒着一张脸走到一张桌前,用湿巾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擦完了把湿巾往烟灰缸里一丢,懒懒地抬着大长腿往角落走。
刚走过来,就看到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暮古。
顾延“!!!”,他怎么在这儿???
“身手不错,还挺嚣张的。”暮古似笑非笑地评价他。
不知怎的,看到他这张刀削的俊脸,顾延突然耳尖发烫。还好酒吧里灯光昏暗看不真切。
耳尖虽然红了,可面上还是那副少爷样子,颇为自恋道“总有人为了小爷的美貌不顾死活的扑过来”
看他上身一件白色绵软连帽卫衣,怀里抱着一个粉色娃娃,樱唇紧抿,表情傲娇,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耳垂上一颗钻石耳钉,折射着碎光。
暮古看着看着,突然赞同地挑起一根眉,
是他妈有点可爱…… 夜有琉璃映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