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候后,陈伊局促地坐在他家沙发上。
墨御寒眉头紧锁,打了好几通电话,脸上阴霾越发沉重。
陈伊听见他说了好几句,不用留情,都处理了。
接着他从冰箱里拿出毛巾,走到陈伊跟前,轻轻给她敷上。
寒冷像是针刺般进入皮肤,冷得陈伊浑身战栗。
冲他轻声道了句感谢,接过毛巾自己按着伤口。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嗡——
手机震动起来。
陈伊看着页面上跳动的宋峰两字,顿时酸涩无比。颤抖着手关机,陈伊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墨御寒的眼眸顿时幽深了,沉沉望了陈伊几秒,但他并未问她今天的事情,而是漫不经心道:“一直想问你,那晚为什么拒绝我。”
陈伊顿时一僵,握着毛巾的手指一紧,下意识躲开他渐冷的目光。
那是六年前,陈伊还没认识宋峰。
刚毕业的陈伊被学校分到了墨御寒的设计公司,成为了他的助理,每天跟着他熬夜做建筑设计图,并照料酒局后的他。
也是那时候陈伊才知道他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顽疾——必须与人肌肤相触才能安然入睡,否则就会一夜无眠,精神萎靡。
刚开始只是拉着陈伊的手就能入睡,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严重,渐渐的……
直到那一晚,他喝醉了酒,竟然对陈伊说:“小结巴,以后你每天抱着我睡吧。”
抱着他睡?!
她在他心中就这么廉价?
她可不是酒桌上献媚的女人,是清白的姑娘!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陈伊气得眼泪直流,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连夜赶回公司写了辞职报告,扬长而去。
陈伊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你以为我当时是想对你做什么?真是个没脑子的……”
见陈伊沉默,他嘲讽着,眼中却浮现了陈伊无法理解的情愫。
尴尬难堪涌上心头。陈伊抿紧嘴唇,低下头,原来是陈伊当初想多了,他只是开玩笑。
“对,对对不起……”
陈伊的结巴似乎取悦了他,墨御寒桃花眼中的寒意少了许多,好看的菱形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目光落在陈伊的额头,似乎有片刻的轻松。
陈伊心底忽然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他是在用聊天的方式转移她伊的注意力么?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公寓的大门被打开,一个提着药箱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见陈伊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大了,像是在参观什么珍奇动物般,围着陈伊上下打量了一圈。
“啧啧啧,就是这位?那你以后总算是能睡好了。”
“你动作倒是快,孩子还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止于墨御寒冰冷目光中。
墨御寒的脸不知为何涌上阴霾,看着那陌生男人斥道。
“你是来看病的,别废话!快检查。”
他的声音冷厉至极。
陈伊望向他冷漠的桃花眼,忽地明白了。他有女儿,想必也是结婚了。
她一个已婚女人到他家里,只怕会让他妻子误会。
可是……
陈伊有些奇怪。
环视公寓,这里没有半丝女人生活的痕迹,完全就是一个单身汉的居住地。
倒是……
陈伊的目光落于一个摆满了布娃娃的粉色房间,里面充斥着崭新的家具,这里是给小孩住的地方。
只是……却不像有孩子住过,反而像是敞开了要迎接某个小公主到来似的。
最终。
陈伊什么也没有问,也不敢问。
只是安静接受治疗,打定注意治好就离开这里,尽量减少给墨御寒带来麻烦。
全部处理好伤口,已经九点了。
陈伊望向站在窗边打电话的墨御寒,他指尖夹着火星明灭的烟,冷峻的侧脸陷在月光里,气质更疏离了。
“我,走,了……谢谢。”
陈伊只敢远远站在客厅里,望着他高大的侧影道谢,语速尽量清晰决绝。
他扫了陈伊一眼,脸不知为何冷得可怕,几秒后,他眉宇间微松,却说出让陈伊惊心的话。
“陈伊,这么多年了,你真的甘愿做家庭主妇,不想回到设计师行业么?你是有天赋的人。”
“如果你愿意回来,就来找我。”
陈伊一愣,匆忙告别,几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他的公寓。
一路恍惚步行到家,用钥匙开门的霎那,陈伊真的想逃走,这个家如今还有陈伊的容身之地么?!正如墨御寒所言,陈伊是个失败的家庭主妇。
可……
她现在不能走,童童还在等着她。
推门而入,三流狗血家庭剧的嘈杂声钻入耳膜,小姑子和婆婆正躺在沙发上磕着瓜子,怡然自得地看电视。
“败家娘们儿,还晓得回来!要不是丽丽订了外送,你准备饿死我啊!”
陈伊只觉可笑,她们难道没有看见她额头的纱布么?
这真的是和陈伊生活过三年的亲人?!
果然,陈伊不过是个保姆而已。
真是可悲。
陈伊为了宋峰那个畜生,竟然忍了他们三年!
懒得和这些社会渣滓理论,陈伊冷漠移开眼,换上拖鞋,打算去找女儿童童。
小姑子见陈伊这个表情,眼睛瞪大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陈伊。她怎么也没想到,陈伊这个当牛做马,逆来顺受的奴仆竟然会无视她们。
“你个结巴,听不见我伊妈说话?我今天可是听说了,人家出一百万带走那个小丧门星,你居然不同意?!”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让陈伊嘴角勾起一缕弧度。
淡漠无视她,往童童的卧室走去。
婆婆顿时火大了,冲到陈伊跟前,扬手就想扇陈伊巴掌。
嘭。
陈伊微微偏过身体,婆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哀嚎不止。
陈伊冷眼看着小姑子扶起婆婆,不理会她们的骂街,绕过玄关找童童,可下一秒,怒火像是燎原,瞬间席卷了陈伊。
三岁的童童跪在厨房里,小手拿着抹布艰难擦地。
她惊醒回头,甜甜喊着妈妈,小跑着扑到陈伊的怀里。
“妈,妈妈……奶,奶奶说,洗,干干干净,就不送送我啦。”
“妈妈,童,童童想想你啦。”
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高兴地在陈伊脸上亲了一下。
而陈伊的心,却在滴血。
童童的小脸红得吓人,浑身烫得惊心。
她们怎么忍心让一个发烧的孩子擦地?! 墨少的结巴新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