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爷连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有。”
我跺脚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再回答我啊?”
榜爷道:“你要找人,却又要不登报,不动用英法租界巡捕,那除非……那个人愿意帮你。”
我眼睛一闪:“那个人?哪个人?”
榜爷道:“这个人如果真愿意帮你的忙,应该很快就会有雪小姐的消息,但问题是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愿意帮忙的人,没条件;不愿意帮的人,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谁也不能逆着她的性子来。所以我觉得,你找她也没用,她是不会帮你的……”
我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在哪?我马上就去找他,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啊?”
榜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摇头道:“她在的那个地方,你现在去,恐怕不合适啊……”我就差给榜爷跪下了,哀求道:“榜爷,我求求你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话不要再拐弯抹角地行不行啊?”
榜爷“呵呵”一笑:“你说上海滩什么地方的消息最灵通?”
我一愣:“赌坊?茶楼?”这个问题他倒还真没想过,毕竟他过去都不是靠打听消息吃饭的。
榜爷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摇头道:“要说消息灵通,赌坊不比茶楼,但茶楼又不比青楼,真话假话比不过情话,东风西风比不过枕边风。我说的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掌管着上海滩所有的黄业,可谓名副其实的花国总统。上至长三幺二,下到站街的窑姐野鸡,都被此人掌控。而各种‘铜嘴茶壶’跑堂的龟公、老鸨无疑都是最好的消息来源。所以此人在上海拥有最强大的消息网,别说我们,就连雷公馆、杨守才,各路党派、北洋军都没少找过此人,但此人一视同仁,想给面子就给,不想给面子天王老子也不行。”
我没想到上海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一时听得有些傻眼,惊讶地问道:“这么有个性?我倒想会她一会,说了半天此人到底是谁啊?”
榜爷笑道:“教头快刀,浪子富翁;学生少爷,少爷梁少雄;上海十三太保中唯一的女子!”
我又惊又喜:“十三太保大名鼎鼎的少爷竟然是个女子?那学生不会是个老阿姨吧?”
榜爷道:“据说是她父亲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起个男人名字,找她白天要去乐府,晚上就要去凤凰居啦!”
我坏笑道:“凤凰居?公共租界里那家最好的窑子?哈哈,那地方我熟。”说着,起身就要走。
榜爷一把拉住我:“那一带龙蛇混杂,你又是去找少爷的,我建议你找个功夫好的人陪你一起,小心有去无回。”
“收到!”我点点头,一往直前地去了。
出门后,我先是去法租界警备队拉上洪浩。这才一同坐上黄包车,赶往公共租界那条最有名的烟花巷。沈达起先以为我是拉自己喝酒,便没问去哪。路上询问之下,才知道是要去找梁少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下车后,两人并肩走入烟花巷中。
虽然是夜晚,但巷子里却被各色花灯朗照通明,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巷子两侧青楼林立,书寓遍地。粉妆玉砌的楼阁亭台间,数不清多少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穿梭其中。
这些女子或搔首弄姿、或故作优雅,各自施展浑身解数,吸引来往客人的注意。香肩之下,也不知枉费了多少温柔怀抱;香榻之上,更不知俘获了多少英雄豪杰。
两人置身其间,左右有看不完的粉面桃腮似百花盛开般争奇斗艳。信步其中,只觉一阵阵香风扑面、只听一声声莺啼燕语、只见一点点红唇幽幽……
刚走了几十步,我就已经被满街美女的场面吸引住了。众女不断向我抛着媚眼,有的甚至还上来生拉硬拽。我觉得有点招架不住,连忙以洪浩为屏障躲避众女的拉扯。洪浩目不斜视地走着,身如泰山,脸似冰冻,对周边女子的搭话勾引一概置若罔闻。
我啧啧地道:“难怪榜爷说我不适合现在来……”扭头看了看洪浩:“大哥你也是正值壮年,血气方刚,还顶得住么?”洪浩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淡然道:“到底去哪儿找人?”
我惊叹于洪浩的定力,拜服道:“这么淡定?高手就是高手,小弟佩服啊!”二人正说着,一位从书寓中走出的女子一把拦下了洪浩:“这位客官,我与你一见如故,长夜漫漫,不如进我书寓小叙可好?”
书寓可以说是上海滩最高级别的欢场女子。能成为书寓的女子不仅要外貌出色,还要精擅吹拉弹唱等技艺,其地位俨然在价格最高的长三之上。虽然明面上书寓女子卖艺不卖身,但有些书寓在暗地里高价委身于人也是常有的事。
洪浩把姑娘拉着自己的手轻轻拿下来:“不打扰了,姑娘,我们是来找人的。”那姑娘脸色一酸,忽又笑靥如花,腻道:“哪位姑娘这么好命啊?可比得上我么?”
洪浩道:“此人我也未曾见过。不知姑娘你认不认识?我们要找‘少爷梁少雄’……”
那姑娘一听“梁少雄”三个字,脸色霎时变了,冷冷道:“打扰了,失陪!”随即不再理会两人,却去拉另外一个男人去了,说的话与刚才全然一致:“这位客官,我与你一见如故……”
我拉着洪浩继续往前走,低声道:“看来这梁少雄确实厉害,这些人都是谈虎色变啊?”
洪浩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我们到底去哪找她?”我抬头,指着一处古香古色的两层大宅道:“喏,到了!”
洪浩抬头看时,见那大宅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诸多粉妆玉琢的女子穿梭其中,团团绕在那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周围。大宅门前的牌匾上写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凤凰居”。
两人对视一眼,抬步走进凤凰居。凤凰居虽然只是风流场所,但内在的装饰也毫不马虎。大红的灯笼成串高挂,朱红色的立柱直撑二楼顶梁。舞榭歌台之上,几名粉妆玉琢的女子正在唱着吴侬软语的调子。台下一片花天酒地的光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我和洪浩刚一进门,门口立刻有人喊道:“贵客两位!”一名浓妆艳抹的老鸨迎了上来,拉着我二人往里走。
“两位老板看着都是生面孔呀,可有相熟的姑娘没?”
我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第一次,第一次……”
“第一次好啊,”老道回头喊道:“姑娘们快过来见客啦!”话音一落,大厅里立刻冲过来十几个姑娘把我和洪浩团团围住。
我乐在其中,将亵玩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女。洪浩却皱紧了眉头,颇有些为难地辩解道:“我们不是,我们不是……”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不是什么啊?这位先生不是来开心的是来提亲的不成?”
“对啊,是不是看上我了,来帮我赎身的啊?众人哄堂大笑!”说着,开始对我和洪浩两个稀客上下其手。洪浩被摸得颇不自在,忙喊我:“二弟,你倒是说话啊?”
我一脸美滋滋的表情,看来颇为享受,问道:“说什么?”
“你?”洪浩显然被摸得有点害羞了,脸红道:“……姑娘们,我们真不是来玩人的,是来找人的!”
姑娘们道:“知道你是来找我的……”
“明明是找我的!”
“是来找春桃的吧?”
“明明是来找秋菊的……”
姑娘们七七八八、叽叽喳喳嚷得一团乱。洪浩身处花丛,脸色却越发难看,忍不住喊道:“我是来找梁少雄的!”此言一出,姑娘们仿佛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顷刻安静下来。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鸨脸色一变,冷哼道:“竟敢直呼我们大掌柜的名讳?掌嘴!”话音一落,一群姑娘各自抱头鼠窜,顷刻不知去向。后堂里立刻跑出几名跑堂,抡起拳头,在老鸨的指点下,齐齐冲向洪浩。
我见状不妙,连忙招手还击,指着洪浩喊道:“是他叫的啊!和我没关系啊!”一边喊,一边溜到人群里。
洪浩拉开马步,左手高、右手低,摆出一个后手防御的架势。表情沉着,疏无悲喜之色。那几个跑堂不知厉害,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却被洪浩三下五除二一一拍倒在地。好在洪浩出手留有余地,并不发力攻击,否者这几人难免要遭伤筋断骨之噩。洪浩边打边说:“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捣乱的!”
我知道洪浩的功夫,料想就算梁少雄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讨得到好去,也就乐得坐山观虎斗,索性搂着个姑娘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几个跑堂倒下之后,那老鸨又喊道:“护(沪)城四少,出来接客啦!”话音未落,二楼一间包厢里忽然冲出来四名粉艳女子。四女子更不废话,直接越过栏杆,从二楼飞身而下。轻飘飘落在洪浩四周。 穿越之烽火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