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电影院,直接来到巷尾的酒馆,这家酒馆到是不大,不过倒也精致。
“客观,您几位?”掌柜的问我。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小酒馆虽然不大,但也生意兴隆,几乎没什么空位,我这时看到角落的一张桌子,一个人背对着我们,一只脚放到长条凳子上,低头喝着酒,我看背影和昨天在酒会认识的警备队的人相似,我看向掌柜的指了指角落的那张桌子“找人。”掌柜的并没有拦我。
“兄长早啊,小弟迟到了。”我大言不惭的说着话直接坐到了他的旁边。
“不算迟到,毕竟我们又没有具体说是几点。”头不抬的说着话。
“小老弟常来这里喝酒吗?”说着给我递了一个酒杯。
我双手接过酒杯,很自觉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一个一杯。
“以前卖艺的时候倒是和师傅师兄来过几次,这里酒不错,馆子也安静,小弟敬兄长一杯”说完话一饮而尽。他看我喝了下去,微微一笑也跟随了一杯。
“不知兄长应该怎么称呼?”我放下了酒杯直接问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喝酒便是。”他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好,你我有缘相聚,不问姓名,不谈出身,只品美酒。哈哈......”说完此话我又干了一杯。
“小兄弟,快人快语,喝。”
我不敢怠慢,也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这才问:“大哥好像有些心烦?”
他点点头,却拿筷子敲起了酒杯,一边敲一边念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我是听懂了这段话的意思。不过从他的表情、语气看来,显然是一番大发牢骚的话,便耐心听他讲完,同时又倒了两杯酒,举杯敬道:“不瞒大哥,我近日也是特别烦,今日相遇,我就陪大哥一醉。”
他仍旧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我。我接着话茬道:“想我初到上海,不懂礼数章法,就有一膀子力气,做事呢就讲一个义字。我感恩师傅收我入门,给我饭吃,第一次外派任务就差点遭遇不测,但我毫不畏惧,过五关,斩六将,还拼死把货救了下来。可下把货送到,还差点被接货的人杀死。
本以为可以静下心来,干点事业,谁料麻烦不断,上海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我现在也卷入其中,大哥你说烦不烦?
“烦”他点头道。我二人再次撞碗,各自一饮而尽。他借着酒劲叹道:“纷纭乱世,处处藏污纳垢,不辨忠奸,谁能独善其身?
我一个教头,本想伸张正义,奈何有的人可以抓,有的人不能查。百般阻力,举步维艰。英法两租界斗法,几番血战伤及无辜,怎奈……有心作为,无力回天啊。”
“莫非大哥就是上海滩十三太保之首的教头?”我急切的问道,果然正如我心中所猜。
“什么狗屁十三太保,我洪浩从不图这些个虚名,来,兄弟喝酒。”又一杯下腹。
到这里,洪浩心中一阵气苦,摇头道:“我洪浩之所以吃官粮不入商家,就是以为能做事由心,能把一身武艺用在为民除害的正途上。可是时运不济,官匪一家,内外勾结,这世道早就不是我所想所愿的样子了。”
几杯酒下肚,我也明显有点上头。于是用筷子“叮叮当当”敲起酒杯,随口哼起了《满江红》的唱词:“攀衣拦马哭声惨,刺腑摧肝血清言。烽火连年遭劫难,忍见父老再受摧残。君命难违回朝转,愿尽孤忠挽狂澜……”
洪浩当然也听过这段戏,几句听出了门道,抚掌道:“好一个‘愿尽孤钟忠诚挽狂澜’!金兄弟,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了,我洪浩不该怨天尤人,辜负了老天赏我的一身武艺、一腔赤胆。我唯有尽心尽责,等待时机,相信总有用武之地,金少兄弟,干了这杯酒!”说着,再次端碗一仰而尽。
我对这段词本来也是一知半解,全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一段竟能唱中洪浩的心思。然而我酒量不浅,哪只今日几碗酒下肚之后,只觉得面前酒杯越来越大,杯里的酒也越来越难灌下去,却还是强忍着喝干这一杯。一股热辣的液体流过喉咙,经过食管,一直灌进胃里,仿佛火烧一般……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饱嗝,再抬头看时,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周边的一切人、事、物都变得缥缈起来……
洪浩也酒劲上涌,起身拉着我的手,认真看着他说:“金少兄弟,实不相瞒,我初次见你,以为你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人。除了一张嘴,我很不齿你的行为!可今日一见,我方知你是心有天下的英雄男儿。你屈身于此,也是为了日后的大作为。比胸怀,比气度,我洪浩不如你啊……”
我没想到洪浩要说的是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洪大哥,你说的那是我吗?前面挺像的,后面……不像……”
洪浩笑道:“啊?难得你还如此谦虚温和?!更让我佩服了!来,再敬你一杯!”说着,又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几口灌了进去。
我已经有点恍惚,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却还是强忍作陪。再一杯酒下肚后,登时忘了自己的来意和计划,用早已打卷的舌头说道:“我……跟你说啊……洪大哥,洪教头,我真不是谦虚,我说的都是事实。我金少自称学富五车,义气冲天,对朋友两肋插刀,却也落得个妻离子散。后来整日郁郁不乐,萎靡不振,成了行尸走肉,一脚油门把我送到了这里……师傅收留了我,教我武艺,还让我到杨守才那里找事做......我图什么啊,我就图个重新再活一次,能够成为别人依靠的臂膀,再娶个漂亮媳妇……爹娘恐怕此生难尽孝道了,当然,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是要回去……”
不知不觉说了一堆真话。
洪浩一愣,没想到我竟这么坦白。不仅几句话托了底,还把加入杨府的原因也全盘托出。
话说:“酒后吐真言”。我这一番真言虽然有点泻底,但好在真诚,洪浩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自己的缺点和糗事全盘托给旁人的,不由得缓缓点头,沉吟道:“见惯了他人机关算尽,头一次遇到金少兄弟这样吐露真言的。你是个真性情的人!就为这点,敬你!”说着,又干了一大杯。
我咬紧嘴唇,将这点酒强压了下去。之后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居然有点悲上心头,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哭道:“可惜我没本事啊,前几十年算是活糟蹋了,这整天提心吊胆的在杨守才这里坐一条看门狗而已。
虽说表现的有点浮夸虚伪,但人浮于世,谁又不是戴着面具做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成为什么人就能成为什么人。我在上海这个大染缸里,论背景、论身价可以说是一文不名。若没有人庇护恐怕还真是生存不下去。其实,就算是洪浩这样文武兼修、名震上海的十三太保,不也只能屈居人下,夹着尾巴做人吗?
洪浩突发感慨,拍着我的肩膀道:“兄弟,你放心,只要我洪浩在你身边就能保你安全!”
“真的吗?”我泪眼婆娑地望着洪浩。
洪浩点了点头,洪浩忽然又想到我还有师傅师娘和师兄师姐可以惦记。自己却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一时也有点唏嘘,叹道:“人活着,无论到怎样的境界,有几个人惦念总是好的。我自幼父母双亡,到现在我孤身一人,有时想找个喝酒的人都没有……”说到动情处,洪浩这个铁汉竟然也红了眼眶,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我擦了擦鼻涕,又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是不嫌弃,咱们今日就结为异姓兄弟。以后我师傅就是你师傅,我家就是你家,我老婆……当然还是我老婆。嘿嘿,怎么样?”洪浩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把周边酒客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不知道洪浩为何发笑,不禁有点心虚,颓然道:“是我不配,当我没说……”
洪浩正色道:“配!就凭你刚刚那曲《满江红》,就配做我的兄弟!”
我欣喜地跪拜在地:“好!那今日以后金少、洪浩二人就正式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洪浩见状,也跪拜在地,抱拳道:“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虽然已经醉的有点不成样子,却还拼命保留最后一份清醒,急道:“不行,大哥,咱们今天,今天得交换个信物什么的,我怕我明天酒醒了就忘了,或者你醒了你赖账……”
洪浩似乎看出我心眼特多,听我这一提议只觉有趣,也没在意,憨笑道:“好,好!交换信物……你有什么?”
我左右思量,双手摸遍了全身,虽然摸出点银元纸票,却都不足以当成信物。也没有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摸了摸腰间有一把在罗虎那里拿到短刀,递给洪浩。
“这把短刀可是我随身携带之物,意义非凡,赠与大哥,希望能给大哥也带来好运,也能早日施展自己的抱负,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不凡伟业。兄弟到时候定跟随大哥左右!”
说着,洪浩去摸着自己的衣兜,也想掏出什么有意义的物件出来,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这才隐约想起来:但凡值点钱的物件,早被他当了换酒喝了……
我也看出了沈达的窘态,便说:“大哥,随便什么都好……”
洪浩摇头:“二弟,你赠我如此意义非凡的礼物,我怎么也要回赠才是。要么二弟,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大哥只要有,一定不会推托!”
这时为了缓解尴尬,我只好装醉趴在桌子上不动。
洪浩没想到我的酒量竟如此之浅,也难为他肯舍命陪君子,就跟自己喝了个天昏地暗。当即喊小二结了账,然后背着洪三离开酒馆。
走到街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风微凉,街面冷落。洪浩敞开衣襟,大步向前。背后的我已有几分清醒,趴在洪浩耳旁说道,大哥前面电影院有回杨府的车子,到那里给我放下便可。
洪浩给我放到车子傍边,这时早已等的不耐烦的杨菊和老赵看我喝的不省人事,慌忙把我扶到了车上,杨菊看了一眼洪浩没有说话,只是让老赵发动了车子回府。
洪浩看着我们的身影消失在他视线后才缓缓的离去。 穿越之烽火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