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他的情义
灯光雪亮,光束集中的长长曳道中,肉眼可见的灰尘在其中沉浮起雾。
卢彦暗道不妙,可是,暂时他不能公然拒绝林咏的命令。
如果此时拒不从命,势必提早冲突,肖勇虽然跟随自己多年,但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带领的所有人就会支持自己,胜算实在不大。况且就算肖勇愿意站在自己一边,其它人呢?林咏是否还在里面培养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心腹人手?他对林咏的手段和心机实在了解得够多,所以很多事情根本无法下个定论。
可是,秦纵遥要求必须确保木采清的安全,当然,这会儿还多了个秦道远。
他说过,假如木采清有所损伤,她所受的每一道伤痕,他均会不差毫厘的如法炮制……
看来,现在只能见机行事,只盼望秦纵遥能够快点过来!
心里的天平来回倾过来倾过去,几秒钟内思绪已是转了多圈,卢彦将手里的军刀恭恭敬敬递到林咏细白的手掌间。
林咏慢条斯理打开军刀,一道寒光映冷秦道远的脸,他急忙喝道:
“小咏,你想做什么?只要你不伤害采清,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哈,瞧瞧……”右手拎着军刀的末端,锐利的前端在指尖点定,林咏朝近在身旁的卢彦失笑道:“和刚才我跟于大维说的话,基本上没有一个字的变动呢。”扬起下巴示意两个人控制住想走去木采清身旁的男人,她慢悠悠踱过去,边走边反问,“不过,远哥,你能给我什么呢?钱?抱歉,小妹我不才,但这些年也不缺钱。人?我最想要的人被你亲手送入九泉之下,难道远哥想自己跑下去带他上来么?还是……”
“慕清没有死。”
两只大手从后面紧紧锁住肩周部位,稍一挣扎,肩胛部分立刻疼得厉害,秦道远只能放弃冲过去的打算。
林咏已然走到木采清面前,脸却是侧对着秦道远,扬眉冷笑:
“远哥难道认为我不知道他还活着?什么死讯,什么吊唁,不过你儿子的烟幕弹罢了。当年,他就是用这一招瞒天过海,将何文偷偷转移出去,不仅骗过你,也骗过我,你以为,同样的把戏我会相信第二次?让我猜猜,要是我相信慕清死了,从玉城急急忙忙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你们父子两肯定会立刻将我幽禁起来吧?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纵遥,要不是他煞费苦心安排这么一出,慕清在玉城那起不成熟不完美的爆炸案,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得清呢。”
秦道远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这么咄咄逼人,且无处不透露出心计和冷酷的小咏,完全像另外一个人。
或者说,在熟悉至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他从来见识、领教过的灵魂。
再没有兴趣听他们唧唧歪歪,林咏扬起军刀,对准木采清的右心房位置,红唇一翕一合间,吐出的仿佛是死神的气息:
“采清姐,听远哥说,你当年走的时候,留下便笺说,再和他相见之日必定以死相酬,啧啧,真的很凛然有傲气。说真的,我还是更喜欢从前的你,现在的你变了,变得虚伪,变得无趣!大家全是老熟人,何必装什么仁善?你要真是心慈手软的女人,当年分娩那天,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小咏!”
秦道远暴呵,揪住的一个人立刻又给了左腿膝盖处一记猛踹。
薄薄的棉质T恤抵御不住刀尖的锐利,眼看木采清刹那间脸色苍白如雪,卢彦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让他吃惊的是,眨眼功夫,木采清忽然又露出疲倦但不失恬淡的笑容,酒窝深深,尽管眼角细纹也熬不过岁月而显现出来,面庞依旧散发出一种令人折服的动人。难怪当年秦氏兄弟会纷纷对她钟情,难怪林姐这么多年对她恨之入骨,倾国倾城的美人,即使年岁渐长,依旧是一道风景。
他这么想着时,木采清已然清淡克制的开嗓:
“其实,我也有句话想对你说,小咏。”
“对我?”
林咏的刀尖停留在衣衫上,不屑的嗤道:
“采清姐,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秦道远又摇摇晃晃被两个人挟制着站起来,大概嫌他碍事,其中一个又捡起之前扔掉的破布强行塞进他的嘴里。
从缝隙溜进来的夜风忽然间似乎腥味儿更浓了,木采清淡定回应:
“你不需要的,我自然不会说。而且,我也不需要向你道歉,从始至终,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
对她这样的态度,林咏明显十分不满意,不过还是按捺住一刀捅进去的冲动欲望,饶有耐心的道:
“是么,那你想说什么?别告诉我是求情。”
木采清淡笑摇首,平静自制的声调里裹着一些感伤,一些失望,还有一些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什么的惘然:
“我想说的是,小咏,如果任重还在,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当年他和你结婚前,我们在老宅……花园聊过一回……”
说到这,木采清看了看面庞被褶皱覆盖的秦道远:
“他跟我说,既然决定娶你,决定和你肩并肩走完这一生,他就不会迟疑,不会后悔。他说,或许……或许这一生,他给不了你十全十美的爱意,但是,他肯定会给你自己毫无保留的一生。任重是个重视承诺的男人,这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我相信,他当时说的每个字,全是发自肺腑。小咏……”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林咏抬起镯子点缀的左手捂住嘴,男人所谓毫无保留的一生,原来可以和爱情全无关系么?
“唔……唔……”
听到这里,秦道远又开始努力的挣扎,双目瞪大,鼻翼抖动,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泪水顺流滑进嘴里,苦涩顷刻蔓延至心中。
脸埋入手掌很久,林咏像是烦躁他发出的呜呜声,挥手命人扯掉他嘴里的烂布。
呼吸总算顺畅,秦道远连吸入几口,顾不上看木采清,眼睛一动不动落到林咏的泪颜,急急道:
“小咏,你还记得当年任重在狱中自杀留下的那句话吗?‘所有过错,让我一人承担’,他用血写下的遗言!尽欢的爸爸,何文你还记得么?他从这一句话还有其它旁证推测出你就是当年中毒事件的背后策划者。小咏,何文的推测是正确的,对不对?既然如此,那你……你怎么猜不到任重早已洞察到你犯罪,心甘情愿为你顶罪而死呢?小咏,采清说得对,如果任重还在……”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林咏一边流泪一边笑得直不起腰。
随着她的动作,暗紫色旗袍的下摆前后摆动,犹如一朵遭受风雨袭击的丁香,无力颓丧着婉丽动人的花颜。
笑声实在有些令人胆寒,看她这样,所有人全不敢作声,唯有卢彦悄无声息的给四个泰国人的领头递过去一个眼色,他自己也不露痕迹往木采清的方向挪了挪。他很清楚林咏的性情,最恨的莫过于她这一生永远也比不上的木采清,对秦道远么,念着这么些年的善待,她或许下手会不那么狠。
——*——*——
“胡扯!”
一声尖利的喝叱在她止住狂笑的同时响亮飞出,她恶狠狠瞪向秦道远,唇齿无法控制的发抖:
“任重自杀,明明就是为了你,为了拯救你们秦家的家业。远哥,你唬弄人唬弄习惯了吧,说什么……”
“小咏!”木采清适时开口,眉目含愁:“中毒事件的真相我不够清楚,道远所言不虚的话,那么,难道你不觉得,任重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吗?他,愿意给你他毫无保留的一生,发现你双手沾满鲜血之后,他想代替你去承受罪孽,好让你继续平淡清白的过完此生。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
“够?”
林咏的面容彻底狰狞起来,她攥紧军刀,蹬蹬走向靠椅,柳眉挑起载不动的仇怨和杀气:
“怎么可能够?木采清,你心里清楚得很,任重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
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木采清亦再开不了口。
很多事她不够清楚,何况,丰神俊朗的男人逝去良久,如今被这样说来解去,未免有些惊扰亡灵。
词穷语竭,她无奈的闭上双眼,仰头长叹:
“他或许是没有爱你很多,但是,他愿意为你去死。在你眼里,他或许把全部爱意给了我,但是,他还是把我让出去……一切……”
砰——砰——
两声大概是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声突兀响起,所有人循声朝门口方向望去,包括秦道远和木采清。
然而,林咏没有。
神思受到极大震动的她始终还保持着近乎残酷的清醒,声音响起的刹那间,她已快步上前,举刀朝木采清的胸口重重扎下去。
即使功亏一篑,自己也要拉着木采清同下地狱!
她这么咬牙切齿的想着,没想到的是,还有人也没有去看门口,而且,手几乎和她同时抵达木采清胸口,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豪门狂想娶:拒婚高冷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