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飞行之后,两人终于回到了意大利罗马。
轿车飞速地驶出机场,朝着郊外的葡萄大庄园奔驰而去。车子里,谁也没有说话,透过车侧镜,看见那些漂浮的灰尘飞扬在空气中。
钱依依原本平顺的眉头,忽然紧紧得皱了起来。她猛得睁开眼睛,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并没有移动半分。
一旁的肯抬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反光镜,沉稳地说道,“你已经决定了!”
应该是一句疑问句,但是他却了肯定的口吻。
肯心中隐隐得有些担心,他扭头又望了眼身旁镇定的钱依依。见她沉默不说话,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又开口,“还是决定要去!”
“是!”她想也不想,如此得义无返顾。
肯暗自微微叹息,虽然对于她的目标并不完全了解。
可是心里面已经有一种感觉,这是多么深切得仇恨还有血腥。
她的决定,从一开始的进入就是如此明确明白,无庸质疑。也许她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目的,就只是那件事情。
现在,她终于朝这个目标迈出了第一步。但是接下来的一切,却是更加危险以及未知。
没有谁能够预料,没有谁可以揣测到结果。
她一意孤行的背后,是怎样的下场以及收尾。
到底是好还是坏?
终于,在漫长的车程之后抵达了那座气势雄伟的大庄园。两扇巨大的铁门,缓缓得开启,发出的沉闷声,像是敲击在人心里的冥想。
车子在铁门敞开之后,缓缓驶入。
橘黄色的大别墅前,已经等候了数十人。除去穿着高大的黑衣男子,为首的黑衣女人漠然地注视着他们,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刻到达。
而她那张原本死板的丽颜,居然凭添一股涩意。
车子在众人面前,熄了引擎。
钱依依在同一时间伸出手,就要打开车门。
“绝色!再考虑一下!”肯没有扭头,更没有展现过多的神色。他的声音,透过空气,飘渺地从身旁传来。
钱依依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手一个用力,已经打开了车门。
“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楚!”她的声音,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就这样散开,却是异常坚定。
肯望着前方,伸手将车要是取下。
而那双深沉的眼眸,在这个时候,微微眯起。
在他们相识的岁月里,这整整十年里,她总是如此。外表尖锐,说话苛刻不顾及别人,但是却心软放走了叛徒。
只因为,她们曾经一起相伴这么长时间。
钱依依绕过车子,走到了黑衣女人面前。只是抿嘴笑着,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随即伸出双手拥抱住她。
“小羽!以后不要想我!我不会想你!”凑近女人的耳边,仅以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羽影忽然彷徨了容颜,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也同样拥抱了她。
“砰——”,肯已经走下了轿车,车门关上发出了声响。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身后所有的人居然都默契地低下了头。而他们沉默的样子,预示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风,轻轻地吹着,却是有些冷凝。
钱依依深呼吸一口气,却是没有迟疑地松开了手臂。站定在她面前,低下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色,周身散发出气焰。
“羽影堂主!请带属下参见皇殿下!”
“恩!”羽影恢复了冷漠,最后深沉地瞥了她一眼。
这份注目里,似乎在与她告别一般。
钱依依抬起头,瞧着她缓缓地转过身。随即迈开了脚步,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黑暗的别墅里。她镇定地朝前走着,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肯望着她们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他始终不愿意收回目光,作为杀手,他的心是没有温度的,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不会跳跃的。但是现在,他居然感到心悸。
绝色……
你选了一条不归路!
……
没过几分钟,别墅的入口处,忽然晃动瘦小的身影。
在别墅外等候的人,纷纷扭头,将目光缩定在这黑暗深处。敏锐的耳朵,已经听到了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嗒——嗒——嗒——
终于,那瘦小的身影闪现在众人眼前。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个个脸色异常沉重,却都是万分肃穆以及庄重。
原先穿着的贴身西装外套上沾满了血迹,她单手捂着伤口,血液正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衣服,滴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此刻,空气里都弥漫了血腥的味道。
而她脸上的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欢愉以及动容,带着些期盼。
那样高傲不羁的容颜,代号为“绝色”的女人。
肯望着她,忽然眼眸一紧。
目光冷燃地触及到她捂住的伤口,身为职业杀手的他,一眼判断——她中了两枪!但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会是两枪!
瞬间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是因为那次私自放走叛徒的事情吗?
自己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赎罪吗?
会开枪打伤她,却又让她如此心甘情愿的人,只有这个组织的领袖,他们不可冒犯的所在!
殿下,还是放任她了。
连殿下都放任她离开了。
……
一个月以后。
德国柏林郊外的席家别墅。
自从桑凯琳嫁给席耀司之后,席家上下每天早上都会一起用早餐。
之前一直是三三两两,时间不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可是现在,每天都要全家人到齐一起用早餐。
当下,席楚心、桑凯琳以及席耀司三人凑巧地一起下了楼。
“哎!好困哦好饿哦!”席楚心嚷嚷着,走进了餐厅。
身后的桑凯琳瞧见她倦意犹深的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楚心!昨晚很晚睡得吗?忙着画画?熬夜对身体不好!”
席楚心虽然是席家唯一的千金,但是却极度痴迷油画。
如果说鱼没有了水就不能活,那么估计她没有了画就同样不能活。当然,这是席楚心时常对外人阐述的话。
“是呀!不过快要完工了!到时候就让凯琳姐见识见识!”席楚心高兴地扭头,胸有成竹的样子。
“画画我不反对!记得早点睡!”桑凯琳微笑着说道,一副长辈的样子。
席楚心瞥了眼身后那位冷酷的男人,哀怨地叹息,“唉唉唉!凯琳姐,我以后还是按照辈分叫你嫂子吧!”
“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像我的嫂子呢!”她感慨地说完,眨眨眼睛。
自从那日莫名其妙地结婚以后,现在她已经荣升自己的大嫂了。虽然大家对他们两人突然的结婚,以及对那位钱依依小姐的离去感到错愕。
但是基于各种原因,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问。
既然是凯琳姐嫁进了席家,大家本身就是没有人有异议的!反而是乐见其成呢!
不过她倒是忍不住好奇,问过凯琳姐其中的原因。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好好画画!」这是她敷衍的回答。
席楚心朝着大冰山挤眉弄眼了一番,却发现他完全将自己无视得彻底。瘪了瘪嘴,收回视线,大步地走到餐桌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桑凯琳小心翼翼地扭头,望了眼身旁的丈夫。再回头,望向众人,脸上已经扬起了一抹笑容。
她是席家的孙媳妇,更是未来席家的女主人!
应该要有女主人才有的容量以及大度!
就算这一个月来,他们天天同床共枕,却像是陌生人一样……
她估计是最最悲哀的妻子了!
微微叹息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到餐桌前,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就像每天早上一样,一个月以来都没有变化。
席伯生喝了口牛奶,拿起餐巾抹了抹嘴。
这才抬头,目光热切地望着自己的孙子以及孙媳妇,却是语带深意地说道,“哎!老了!呆家没什么事情做!也太冷清了!”
“光祖!你觉不觉得太清静了?”
席光祖怎么可能会不懂自己父亲的意思,他连忙附和道,“家里是太清静了些!还记得就楚心闹得厉害!”
“那个时候就嫌她太吵,现在,倒是有些怀念了!”
席楚心听到自己被点名了,连忙嘟着嘴说道,“爸!爷爷!怎么回事嘛!聊着聊着又聊到我身上,我现在可是淑女好不好!”
居然还提起她小时候那些丑事,真是的!
众人瞧见她十分孩子气地鼓起了腮帮子,顿时全笑出了声。
自始至终,席耀司都像一个旁观者,冷然地面对所有人,只是沉默地用着早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好好好!爸爸不提了!不提了!你是淑女小公主!”席光祖不再打趣自己的女儿,急忙收了声,视线逗留在席耀司以及桑凯琳身上。
桑凯琳看见他瞧着自己,笑盈盈地问道,“爸!怎么了?”
“凯琳!你和耀司加把劲!无论是生男生女,爸和爷爷都喜欢!你看我们两老呆在家里太清静了!恩?怎么样?”
席伯生连连点头,满面红光,更是殷勤地说道,“耀司!别只顾着公司!老婆娶回家是要疼的!你成天到晚都在忙忙忙!”
自从席耀司接管席京后,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收益增长了五个百分点。
巨大收益的背后,是他早出晚归换来的!
席耀司将杯中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拿起餐巾随意地抹了抹嘴。冷漠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以及爷爷,眼神里却是一片冰蓝色。
“恩!”他轻轻地吭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慢用!”
桑凯琳扭头,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咽下那份渐渐汹涌的酸涩,假装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扭回头,独自面对两位大家长。
“爸!爷爷!耀司他最近太忙了!这种事情也是急不来的!”说着,她温柔地笑着。
席光祖不再继续追问,只是随意地说道,“爸和爷爷不催你们了!”
“凯琳,有空就和耀司出去走走,你们刚结婚,耀司就接手了公司,成天忙着公司的事情,连蜜月都没让你去……”
桑凯琳听到他愧疚的话,连忙摇摇头,“爸!没事!我知道的!公司重要,蜜月等有时间了,补回来就可以了!”
她说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杯子。
心里面无声地叹息着,度蜜月?不知道要过多少时间!
……
四楼的卧室,窗帘还拉着,没有打开,宽敞的房间显得很暗。
席耀司正在穿西装,他伸手熟练地打着领带。
而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漠然地注视着某一个点,却是没有任何焦距。深邃的瞳孔,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抑郁。
却又在下一秒,无法窥探。
桑凯琳习惯性地敲了两下门,这才推门而入。
反手将门关上了,她却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轻轻地问道,“耀司!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要不要给你留夜宵呢!”
这样的对话,客套生疏的距离。
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刚结婚的夫妻!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突然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在桌面上打着滚。“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变得特别突兀以及刺耳。
席耀司已经穿戴整齐了,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却连余光都没有看她。只是冷着一张酷脸,沉默地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了手机。
银灰色的屏幕,闪着光,将他的俊脸朦上了一层雾气。
“喂——”他接起了电话,小声地说了起来。
桑凯琳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视线瞥向床上已经换下的衬衣,习惯性地走向它,将那件衬衣挽在了手里。
席耀司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沉默地回应着电话那头。
他的声音永远低沉,让人听不清头绪。可是这一刻,那种让人心颤的男声,却破天荒地呢喃出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台湾——”
桑凯琳浑身顿时一僵,慢慢地扭头望着他。
他却依旧像刚才那般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到了那两个字,那个陌生的国度,是那个名叫钱依依的女孩子生长的地方吗?
“知道了!恩!”席耀司匆忙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他迈开脚步,大步地朝着房门走去。
“我要出国办点事!一个星期以后回来!”头也没回,像是交代公事一样,这样得冷漠以及处之泰然。
桑凯琳却急了,急步地奔到了他身后,伸手拽住了他,“耀司……”
“放手!”席耀司冷冷地吭声。
气氛十分僵持,过了一会儿,感觉到那她那双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松开了,这才继续跨出脚步,开门走了出去。
桑凯琳瞧见他的离去,心里面忽然燃起一簇火焰。
“台湾!台湾台湾台湾!”
这两个字,就像是引燃的火苗,将她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全部爆发。
她愤愤地转过身,打开了一个抽屉。
抽屉里只放着一封粉色的喜帖,这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东西。但是基于自己的教养以及对隐私的尊重,她一直忍着不看。
但是现在,的确是忍不住了。
几乎是慌张地焦急地将喜帖翻开,迅速地目读。
有几行字明显地印着指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楚第一行以及最后两行,中间的黑忽忽的一片。
那秀丽的字迹,顿时化为有生命力的蛇,将她缠绕,她几乎无法呼吸!
桑凯琳气愤地将这封喜帖撕得粉碎,抛向了空中,碎片像是雪花,飞落下来,洋洋洒洒。她望着粉色的纸片,却是不解以及困惑。
“这样一个女人,奚落你嘲笑你不屑你甚至抛弃你!”
“她哪里值得你这样!”
可是,满室的寂静,无人回答。
另一头,席耀司已经坐着劳斯莱斯来到了柏林斯科尼费尔德机场。这次前往台湾,他没有再坐专机,选择了柏林飞往台北的航班。
车刚停稳,阿Ben从前车座走了下来,急忙奔到后车座,将车门打开了,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刚才联络过了!头等舱已经包下!”
“恩!”席耀司点点头,跨出了车子,挺拔的身躯曝露在阳光下。
穿着经典黑色西装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质。黑漆漆的眼眸,偶尔闪过一丝深邃的颜色,却只是在瞬间消失不见。
经过大厅,走向贵宾通道,身边的旅客忍不住驻足停留。
他沉默无声的到来,却依旧能够引人注目。
阿Ben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场面,平静地跟随在他身后,同样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喜是忧还是悲。
最可怜的应该是没有情绪吧……
登机之后,诺大的头等舱只有席耀司与阿Ben两人。
此刻,席耀司漠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平顺地放在柔软的沙发椅臂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抿紧了薄薄的唇。
方才那通电话,裴焕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耀司!你要找的房子,没有拆!这次回去,我顺便替你买下来了!」
「……」
「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就是台湾的那个房子!其实挺破也挺旧的!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对了!你找来干嘛?」
「台湾——」
席耀司动了动眼睛,却没有完全睁开。
只是眯起了一条缝隙,看到亮光的刹那,她皎洁却又灵动的大眼,闪现在眼前。
他不想回想,他害怕回想……
又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封闭起来。
可是他的脑海里,现在却浮现了她那张亮丽的容颜,变得愈发生动起来。
挥散不去,想忘也忘不掉。
只是到如今,她的去向已经无从知晓了,完全消失了。 惹上首席总裁